“不敢不敢!”
那些士绅们忙点头口称不敢,在海瑞面前,哪里还敢玩心眼子,讨饶还来不及呢。
他们还以为海瑞到来,迂腐不讲情面,在得知了徐家将会被抄家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害怕海瑞直接一句不归还,草草抄家了事。
但海瑞是什么人,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这些人,全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从他们将田地投献到徐家,为的就是躲避朝廷的粮差。
在大明,尤其是江南地界,投献更是变成了一种投资,一个乡里出了一个举人,便是整乡整里的投献过去,集体依靠漏洞躲避朝廷的粮差。
在大明,举人起有一定的优免,是不需要缴纳劳役钱的,这些人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将田地投献至举人家,以躲避朝廷的税赋。
这其实是在挖朝廷的根基,因为天下的田地,朝廷早就有定量,这边少了,那些县官等就会从别处找补摊派。
而老实缴纳税赋的农户,是最受伤的一群人,他们老老实实的缴纳税赋,还得忍受那些地主士绅玩潜规则,承受本不该他们承受的摊派。
在大明,循规蹈矩只会吃亏,而玩弄律法却是吃香喝辣,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而海瑞作为一个企图恢复太祖祖制的大明官员,知道办事有些时候,可以强硬,但有些时候,必须委婉。
他大可以用雷霆手段,按大明律,将非法投献之田地,尽数充公,但引发的社会动荡,是极大的。
士绅阶级作为大明的中流砥柱,不是说屠刀架起,直接杀光就完事,大明不是我大清,还作不出视人命如草芥,可以整城整城的屠戮大明子民。
在这个普通百姓识字率不足的年代,士绅说一句治理天下离不开他们,还真就不是说大话。
海瑞现在施行的这个策略,便是经典的围三阙一战术,也可以说是拆屋理论。
墨子曾经曰过:断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
海瑞给他们两条路,让士绅们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权从其轻,相比较海瑞直接抄家,那么罚没一半,在缴点罚银,就是两害之中轻的一方。
朝廷既得了田地,又收拢了银钱,田地可以直接以租代售的方式,出售给无地可耕的流民,在施行新法条例,天下新法税赋统一。
不出数载,耕种该田的农户,便可积攒起一定的钱财,正式的购买该田地,或者采取朱翊釴提出的季贷支付,朝廷按折中的价格,农户每季缴纳一定的钱额,以偿还购买田地的金额。
而海瑞所做的一切,为的就是稳定地方,不使百姓无田可耕,沦为流民,大明的百姓,只要在地方,拥有一定的田地,朝廷的税赋,不使其无以继日,那么他们就不会轻易的离开自己的家乡。
乡土情极重的大明百姓,只要有稳定的日子,是不会轻易造反闹事的,他们的要求很低。
但那些士绅地主,以及昏君贪官,他们不断地压榨,逼迫这些大明百姓,老实人一旦发起飙来,惹怒了,是不好办的,不推翻这个政权,是不会停手的。
为什么明末李自成能够不断地做大,除了大明那些将领官员养寇自重外,归根结底还是老百姓在大明这个腐朽政权身上,看不到一丝想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那就不要怪百姓们起来推翻这个要置人于死地的腐朽政权了!
朱翊釴千般改革措施,其中最深的一条,其实就是让那些底层的百姓知道,朝廷并没有要置他们于死地。
科举能够给普通的老百姓提供上升的渠道,尽管科举越来越被士绅把持垄断,但起码不会出现朝廷明令禁止的局面,暗箱操作是有,公平还是朝廷的唯一的提倡。
遗产税,超优免加算这些新法条例,无一不是在限制那些士绅继续兼并土地,为的就是更好的调整大明中低下阶层的结构,使他们能够真正的勤劳致富。
朱翊釴在下一盘大棋,海瑞知道,高拱知道,陈志也知道,那些看懂了朱翊釴新法的大明有识之士都知道。
皇太子朱翊釴在重新的组合大明的中下阶层,让农户们富裕起来,配合新商法,逼迫那些富裕的士绅地主出来创办公坊,将士绅地主地窖的存银给诈出来,使银钱流通起来。
让大明的水,流动起来,而不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
海瑞是一个很头脑灵活的官员,都说贪官奸,但清官有时候比贪官还要奸,不比那些贪官奸诈,如何斗得过他们。
区别只是,清官有更高的道德标准,做事原则,他们心中知道自己是为了何事而做事,贪官自私,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欲。
海瑞在任知县的那些年,凡士绅百姓案件,涉及到钱财的,只要不是诬告,证据确凿,钱财田地案件,一定是判百姓胜诉。
因为田地钱财对于士绅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拨了不伤根本,但对于百姓来说,却是全部。
但一旦涉及到名誉案件,只要不是过于离谱,海瑞都会判士绅胜诉,因为士绅要的是体面。
海瑞判案,不是一味的偏袒百姓,他会权衡利弊,取合适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