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蓟州城一处民宅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躺在床上。
他的左手被一层层布包裹着,刚才医官们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假装痛得昏死过去了。
现在医官们都走了,屋内也空无一人。
他睁开了眼睛。
他必须想法逃走。因为他知道就凭自己所掌握的组织的秘密,朝廷肯定要对自己严刑拷打、要在自己身上榨出每一分有用的信息。
但更可怕的是,一旦组织上知道自己落入了朝廷手中,势必会想方设法除掉自己。
他现在就是一枚弃子,随时可以被舍弃。
床头柜上的油灯昏暗如豆,他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屋外的动静。
常年严酷的训练下,他的听觉异常敏锐。从呼吸声来判断,房前屋后、屋子两侧都有人在看守,加起来不会低于八个人。
这些看守的人脚步很重,显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气息匀称,肯定受过训练。
如果就这样打开门直接冲出去,重伤之下,胜算不大。
他又睁开了眼睛,躺在床上仔细打量起屋内的情况。
他调匀了呼吸,悄悄从床上滑到地上。动作丝滑、流畅。他的身子如蛇一般灵动,他滑到了窗户边。这对于他来说,属于最基本的功夫。
他四岁的时候就跟在汤老爷那边最顶级的刺客手下学习武功。刺客们传授给他的武功不是街头那种花架子套路,也不是飞檐走壁、御剑飞行的功夫,而是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杀死对手的功夫。
他知道自己不能站起来,因为一旦站起来,自己的影子就会印在窗户上,外面的锦衣卫就会知道他醒了,定然会对屋内有所防范。
窗户边有两把木椅子,床上有一个填塞着谷壳的枕头、棉被和床单。这些就是他全部可以利用的资源和武器。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首先吹灭了油灯,屋内顿时漆黑一团。
“里面灯灭了?难道是没灯油了?”屋外有人说道。
只听吱呀一声,窗户被打开了。紧跟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向窗户外窜了出去。
“不好,这小子要跑!”窗外有人喊道,随即脚步声响追了过去。
又听得砰的一声,房屋大门被打开,黑暗中两人冲了进来。
这两人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屋内的黑暗,只感觉两人中间起了一道风,感觉有人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然后对面那栋房子的屋顶上哗啦啦一阵声响。
“这么快上了对面的房顶?”其中一人吃惊地问道。
“不管,我们的任务是看好屋内,先把油灯燃起来。”
“门外的兄弟,去对面看看。”
火折子燃起,一名看守鼓起腮帮子对着火焰吹了几下,很快燃起了一个小火苗,油灯被重新点亮了。
屋内空无一人。
床上的年轻人、枕头、棉被和床单都不见了,窗户边也少了一把椅子。
屋外这时又走进来几名锦衣卫。
“一会儿公主知道他跑了,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一名锦衣卫校尉说道。
“走吧,附近找找,他左手被斩,应该走不了多远。”
很快一屋子的锦衣卫全都走了。
没过多久,床板下面滑出来一个人。他像蛇一样滑到门口,消失在夜色中。
“看到了吗?我就说他会这样逃跑!”附近一个角落中,一名年长点的锦衣卫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佩服!你是怎么知道他会这样逃走的?”同伴问道。
“我推演了一番,他只有三种方式离开,跳窗、从大门直接猛冲、等屋子里没人了再悄悄走掉。他重伤之下,只能选择最后一种方式。”
“可惜了!”同伴忍不住叹道。
“你是不是还在心疼他那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哎!要不是这是赃物和证据,我非吞掉这银子不可。”
“你就口嗨吧,先前医官们给他包扎的时候,他怀中掉出的银票你觉得别人看不到?”
“走,跟上去。脚步放轻点。”
年长的锦衣卫向着那人逃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的同伴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燃了,在夜空中晃了几下。
周围的锦衣卫看到了亮光,都静悄悄跟了过来。
由于刚刚经历了两次刺杀事件,蓟州城中时不时可以看到夜晚巡逻的关宁军。
不远处的一家皮货店中,店老板正准备吹了灯上床睡觉,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声一共五声,三声较重,两声很轻,要不是夜晚很安静,其他时候根本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