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头原是跟着朱家打天下的,后朱彦登基不得重用,一直在扬州一带做些倒卖兵器的事儿。李家入主中原后,朱王朝大势已去,留少数忠臣拥护皇太子退至潭州。沈教头这才重新委以重任,背地里给皇太子提供不少火器便利。如今沈教头一死,潭州不日将发现异动。裴舟渡要提防的就是潭州的反扑,一旦朱家余孽不死不休,潭州能否收复不说,连累扬州一带也受难。
裴舟渡躺了半会儿便摸着黑在包袱里头摸出件干净衣裳。袖口内收缴上的供词叫裴舟渡一把扔进火盆里,待熊熊烈火将布帛吞的彻底后,他才一脚踩在木炭上,碾几下灭了火。
就闻着这呛人的气味,裴舟渡不再多想,朝床上一趟,双手搭在腹部闭目养神去。
翌日大早,裴舟渡难得睡到三竿起,门口粗实婆子扫地的声音令他眉头稍皱,随即利落下床洗漱一番。推开门但见小丫鬟们个个身着红衣很是喜庆,只是后厨里头忙得不开可交半点剩下的早膳也无。有丫鬟主动上前和裴舟渡解释两句,“老夫人大寿,后厨都忙着宴席做备,郎君若是饿了奴去寻些茶点?”
裴舟渡四处望下,“不必。”
甫欲抬步离开。有个阿婆快步拦住裴舟渡,“是林小郎君呀,余三娘子特意交代老奴给您留份早膳呢,瞧瞧,还热乎。”
随着阿婆将食盒抬起,裴舟渡看得里头蒸的整整齐齐的一笼汤包并碗米粥。
“余三娘子说您近来读书用功,总是忘记用膳,这些可都是余三娘子亲手做的。”
裴舟渡拧眉看了半晌,架不住阿婆直接将食盒塞他怀里。
裴舟渡语气生硬道句谢,拿着东西回到屋内。桌面上的梅花糕依旧摆在那,因着一晚上未理睬有些发凉发硬。他咬口汤包,里头浓郁鲜香的肉汁滚入咽喉。小米粥也是熬得极为软糯,带着一丝丝甜味,行军多时倒也难得吃到如此精细的早膳。
他含糊想到:余筝的手艺倒是真的厉害。
外头吵吵嚷嚷的布置声不绝于耳,裴舟渡昨儿才收拾了沈教头今儿自然是不必离府。他用过早膳后坐在院内歇了片刻,有小厮来请他一道去前院热闹热闹。
席面因着余老夫人爱面子的缘故办的是极为盛大的,不肖说那架起来的戏台子上可是扬州最有名的戏班子,连席间流水都是玉盘珍羞。姜妙筝向来是宴席当中最打眼的那个,模样漂亮得很,行为举止也出落。
今儿的姜妙筝一身翠绿色轻薄软襦裙,月牙白对襟,米黄色腰封。青丝挽成小家碧玉的发髻,头上并对海棠花簪,配支玉兰簪子,人面桃花,叫众人挪不开眼。
沈长霖随母出席,远远瞧到姜妙筝走近便呼吸一窒。旁侧的沈楠竹怒其不争,气得直攥帕子。沈母发觉异样,好奇朝姜妙筝看眼,心里头稍好笑,人家小娘子如此国色天香哪能瞧上她的傻儿子。沈母便不再操心,和熟识的官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吃茶。
姜妙筝坐不到上首,便捡了个角落坐着。
大黎民风不似夏朝的男女七岁不同席,反倒是男女宾客对面而席,中间也不设屏风遮挡。姜妙筝抬头看着的正巧是裴舟渡,今儿的裴舟渡没穿那些灰扑扑的衣裳,雅致的墨蓝色衬得他也白些。
裴舟渡有所感,抬眸就瞧得个打扮得浑身轻灵的人用唇形唤句,“二哥。”
他眼皮顿顿,随即挪眼看着台上的戏。
丑角咿呀咿呀唱到:“今儿判你离家去!”是极为吊人眼球的时候,不少夫人都停下交谈,捏着帕子去瞧采药女的反应。果不其然,待采药女痛哭道:“夫君负我”后,席间传来阵阵咬牙切齿。
姜妙筝是头遭看此出戏,因而捏着瓜子看得不亦乐乎,时不时俯身同红豆低声念叨几句那丑角的靴子怕是要甩掉。
“阿筝。”
有些厚重的声令姜妙筝扭头偏偏。
看清来人后,姜妙筝眸子不紧不慢规矩起身将堂哥二字咬得极重,“姜堂兄竟也来向余老夫人贺寿。”
姜竹厌生的端正,身姿更是挺拔,往那一战便有不少妙龄女子不住打量。姜竹厌面上淡淡颔首,无视众人试探的视线,只简单冲姜妙筝解释,“嗯,顺道便来了,倒是你,瘦了不少。”
姜妙筝颔首,不欲多说。
姜竹厌却未错过她眼眶里的距离,心头苦涩,“阿筝还在为我替堂妹说话的事而恼?已然过去大半年,况且你是知我心意——”
“堂兄不必如此,我同二妹都是您的堂妹,何来偏袒一说?我对堂兄的兄妹情自然也不会因这些小事连累。”
“不是兄妹——”姜竹厌攥紧拳头。
然,余光见有人走近。姜竹厌眸色暗暗便不再多说,挑了个同姜妙筝对着的位置大刀阔斧坐下。这般一来,姜竹厌同裴舟渡挨到一块,都是正对着姜妙筝的方向。
旁侧伺候的红豆快将手指绕成麻花,瞥眼自家姑娘,姜妙筝还是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