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尤其大,断断续续已经下了两天两夜,但老天爷似意犹未尽,依旧张开双臂如天女散花般洒落片片雪花。目之所及,是处银装素裹,天地一片洁白澄静,自然美不胜收。每当这个时候,欢乐仿佛降临孩子中间,大街上、小巷中、旷野间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矫健的身影,听到他们欢快的笑声。
安子言带着几个小子及姑娘踏过阿大刚扫过的地面,在留下一串串清晰且杂乱的印痕后来到大街。此刻大人们正在街头各扫门前雪,厚厚的积雪堆满道路两旁,期间一群小子在一枚枚雪球攻击下匆忙而过,看那狼狈模样应是一伙“溃军”;拍掉突然袭来的雪球,那群大胜之军见到眼前先生,顿时呆立原地齐齐躬身施礼,直到子言挥手示意方才飞一般向前追去。
行走大街上,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提醒着安子言快些行走、莫停下,天实在太冷,纵使穿着棉鞋依旧冻脚,而双手插在衣袖中不敢露头。薛源儿牵着两位小姑娘的手在雪地上嬉戏,几个小子向前跑一段滑一段,皆玩的不亦乐乎,唯独安子言吊在最后看着大家,感受他们的喜悦与快乐。
一行三人突然出现在街口,他们步履匆匆,脚步沉重,神情严肃,认识的村民纷纷热情地打招呼,而走前方的老者似满怀心事,仍旧背着双手、紧皱双眉、一言不发继续前进,全然没有以往平易近人模样。旁人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亟需这位里正亲自操劳,有些人尤不相信,但以往种种早已验证无误,纷纷收起心思,祈祷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地母元君降下福祉,拯救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而后向老者深施一礼,仰望其离去,直至三人进入刘员外的家门。
自刘大公子逝世后,刘府渐渐恢复往日光景,但主人家日益深居简出,与外界的来往日渐减少,更是常常闭门谢客,致使村里传出许多流言来,然而精明的刘员外并未出言平息这些,依旧一同往常,渐渐地嚼舌根的便少了,当然这事儿少不了里正的帮忙,因此今日上门,颇有几分挟恩图报的意思。听闻里正入府求见,刘员外吩咐下人将其带到大堂并奉上茶水伺候着,自己则来到书房坐下,他大致能够猜到老者的来意,毕竟作为周边最大的地主,消息的来源可谓不丰富,每年冬天都是苦日子,对一些贫苦人家来讲更是一场生死考验,尤其是今年禹河大水,几乎家家遭灾,虽有朝廷救济但杯水车薪,而今大雪漫天,足足一尺多深,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及其房子能够撑下去。但此刻他并不想一口答应,他认为这是个无底洞,能得到的除了一时毫无用处的好命名声外一无是处,尤其儿子亡故后,这些事情着实令他兴趣缺缺。
等了两刻钟依旧不见人来,两位年轻人明显有些不耐烦,而老者依旧端坐椅子上,自顾自的呷口茶。没办法呀,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哪怕遇到别人冷脸冷屁股,为了那些贫苦百姓还有活命,莫说等上一天,就是豁出这张老脸又何妨!而今官府让各地酌情处置,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再次拉下老脸四处化缘,不过这事儿做得多了,脸皮也就厚了,别人的冷嘲热讽也好,阴阳怪气也罢,只要能拿到救命物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这世界本就向利而行,为分配利益而产生权力,为维护统治者利益并协调其内部关系而衍生律法,人生于天地、活于情理,为保持律法的公正、严肃及合情合理而有道义。现今道义不显,不但情理与律法多相悖,且朝廷及地方奸佞、贪腐者多有,尸位素餐者不绝,律令执行五花八门,各种奇葩事更是层出不穷,老百姓看的眼花缭乱,哀莫大于心死!
门外突然出现一抹人影,里正立即起身放下茶盏,拱手准备相迎。
来人刚到门口便说道,“安里正来访,刘某有失远迎,恕罪呀!”
“岂敢岂敢!刘员外家大业大,必是日理万机,小老儿冒昧来访,哪敢造次!”
“里正此言莫不见外,若不是您此前相助,不知还有多少流言蜚语中伤刘府,此刘某还要多谢您嘞!”
里正再次躬身见礼道:“不敢当不敢当,些许小事儿不足挂齿!某今日来此,有件事儿央求刘员外出手相助。”
刘员外诧异地拱手道:“哦?只要是您老自己的事儿,刘某义不容辞!”
里正心中微跳,担忧的事儿还是来了,这刘员外显然在拒绝自己,但这周边只有这位最有财力、物力,若不能争取,事儿就不好办了呀!刚欲开口却听闻对方继续说道:“今年禹河发了大水,附近府县多地受灾,官府奉旨赈灾,吾也曾纳粮捐物,那一车车的粮食被运走,心中欢喜也未曾说什么,毕竟求仁得仁嘛,只是…唉!”
“只是什么?”
“某曾与几位好友做过一些调查,所有捐赠的粮食、物资,官府所用不过三成,余下的…,安里正可以猜猜哪里去了?!”
“唉!官府的事情,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管得着,而今若不自救,只怕死的人会更多,都是乡里乡亲,能帮一把是一把,刘员外您说是也不是?算小老儿求您了!”
眼见里正顺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