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加班。”

    易可欣给妈妈打电话。

    “怎么又加班，你就只是一个小小的会计，不要把自己弄得跟公司老总一样。”妈妈的语气很冲，这是她的一贯作风，说话大呼小叫的，好像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生怕别人听不清一样。

    不加班你养我呀，真是的！这是易可欣的心里话，当然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家里的情况易可欣心里很清楚，父母年迈，弟弟上大学，学费生活费，还得靠她这个姐姐来补贴。也不知道父母当时是个什么想法，四十岁还要生个儿子出来，现在六十岁的年纪，没有能力再抚养儿子，所有的重担就压在了易可欣的身上。

    “可能会加班到凌晨一点，你们不要反锁房门，记得给我留门。”易可欣淡淡地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说得云淡风轻，公司需要加班，报表需要做出来，那就得加班，没有选择，除非家里有矿，不然就只能闭嘴。

    “什么？凌晨一点，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因为工作连命都不要了？”妈妈在那边咆哮。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女儿要加班到凌晨一点，语气焦躁急切粗鲁，仿佛这么多年一直被生活压榨得没有一点灵气了，干瘪瘪的，像风干的树叶。

    “别吵了好不好，快过年了，有很多事情要做。”易可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些，动听一些。

    妈妈却顾不上什么仪态。她本就焦虑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你再这样下去，分分钟都呆在公司里的话，我看你铁定是要做老姑婆了。现在有青春你不挥霍，到时候年纪大了，没人要了，一个人孤独终老好可怜的。你也不看看，现在你身边这样的大龄青年还少吗？隔壁的伍妹子四十岁了还没有嫁出去。”

    ……

    妈妈又开始没完没了。

    好烦！易可欣叹口气。

    世界安静了！

    伸出右手，果断地在手机的红键上划了一下，电话断线了。夹一口饭放进嘴里，心里非常不悦，暗道：我也只不过才二十三岁，天天咒我老姑婆，嫁不出去，身边有多少大龄剩女？是不是妈妈年纪大了，就有点精神失常？女儿才二十三岁这样的如花年纪，天天没人要老姑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老妈飞快地把电话重拨过来。

    易可欣瞄了一眼，看到名字立马就把电话挂断了。

    真是扫兴。

    岂有此理？

    被她几句话说得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用筷子拨拉碗里的饭，使劲戳戳，就是不想吃，一点胃口也没有。

    起身如厕，易可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那个女子，洁白，清爽，高挑，一双大眼睛，里面波光灵动。

    我真的很老了吗？

    老了？

    是否真的老了？

    易可欣对着镜子呲牙咧嘴。

    嫁不出去吗？

    加班就没有人要吗？

    要做老姑婆吗？

    荒谬！被老妈强加上这无形的心里压力，让易可欣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好，从小到大，老妈就喜欢这样给她压力。读高中的时候，她天天嚷嚷考不了好大学就没有好工作就会嫁不出去，上大学的时候，不好好恋爱以后嫁不出去，参加工作之后，加班晚了没有时间恋爱嫁不出去……

    反正在老妈眼里，总有原因嫁不出去。

    易可欣耸了耸肩，从饭店出来，冷风扑面，有点冷，易可欣下意识地拉了拉围巾。虽然广州还没有冷到要落雪的地步，但是，系上围巾是易可欣的爱好。只要天气一转凉，她就喜欢系上各色的围巾，围巾暖暖的，这样围着好有安全感，从小到大，被妈妈吼，被妈妈咒，她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

    现在，妈妈最操心的一件事情，就是易可欣还没有男朋友！

    男朋友？

    有男朋友又怎么样？

    妈妈还有老公呢，她幸福吗？

    二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的都是些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几十岁了，还嚷嚷着要分居睡，在儿女面前也不晓得避嫌，自己一辈子就那样过得窝囊，却还要一个劲地催女儿找男朋友。

    易可欣这样想着，又下意识地拉了拉围巾，心里坚定地说：我易可欣宁缺毋滥。

    回到办公室，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拿掉背上的包包，脱下外套，准备去倒一杯热水。

    刘安妮的旋转座椅像车子一样迅速开到她的身边，然后来了一个急刹。停在易可欣的脚跟前。

    “安妮，你又要弄哪一曲？”

    安妮抬头望了一眼易可欣，使劲地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就我两个人，还使什么眼色。“易可欣用脚推开她的座椅，拿起水杯，准备去开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