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破庙内里,周侗脸色低沉的坐在茶几前,这种状态已经维持了良久。
此时,周侗若不说话,庙里其他小辈压根不敢大声呼吸,安静的落针可闻。
当然,志明老和尚除外,在场中人,也就他脸色淡然,依旧旁若无人的小口品着杯中茶水。
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志明长老方才抬眼看向了旁边的周侗:
“如何?”
这话问的不清不楚,但周侗却是清楚老和尚问的是什么。
当然,这得把时间推到周侗刚到这里之时。
两人是老友,老和尚精通先知之法,在周侗来时就给他相了面。
相完之后留下了一句话。
说是今日会有一有缘人登门拜访,然后还说了一些比较夸张的话。
比如说,这有缘人会改变一些既定的东西,又比如说,这有缘人和他的多位弟子今后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有甚者,这有缘人还能帮他的关门弟子岳飞挡下一场大劫数。
对于这种话,周侗压根不信。
两人是老友,周侗不怀疑老和尚的能力,但周侗认为,这老和尚说话有夸张的嫌疑。
而今听闻志明和尚问出这话,周侗明白是一语双关的意思。
第一问的是今日有缘人到来,问他算的准不准。
第二问的是周侗对于这王伦的印象如何。
想了想,周侗随后长叹了一口气:
“老夫看他不惯。”
老和尚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周侗一眼,给了一个颇有些暧昧的眼神:
“狭隘了。”
“哼!”
周侗冷冷的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反驳老和尚的话,一见周侗似乎还有些没顺过气来,老和尚却是笑了:
“多少年没见了,你这老头脾气却是越发的倔了。”
“明明心中挂念,却依旧如此行事,何苦来哉?”
周侗下意识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咽下后方才叹息一声:
“他终归是老夫的弟子……”
“既是弟子,又何苦说那番伤人的话呢?”
老和尚似乎什么都懂一般,仿若自语道: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针尖不大扎人最疼,舌头无骨却伤人最深呐……”
“老友,此事却是你用力过深了。”
“唉……”
周侗缓缓摇了摇头:
“老夫原本只是想要试探一番……”
“所以你便让你徒弟杀了你?”
老和尚语气平淡:
“老友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你那徒弟罢了。”
“那林冲老衲也听说过一二。”
“武艺不错,性格倒是欠缺了些火性。”
“你这老头如此做无非只是想看看这人这些年有没有变化罢了。”
“现在可看出变化?”
周侗眉心轻微的皱了皱,然后又舒展开,眼角竟是有了一抹久违的笑意,但同时,内心却是仿佛针扎一般的疼。
周侗没有回答老和尚的询问,只是一个劲的喝着茶水。
每每一杯饮下,旁边就有小沙弥帮忙添上。
这让添茶的小沙弥忍不住心中腹诽:
这人这样喝没尿的吗?
不会憋坏的吗?
就这样过了许久,老和尚又开口了:
“老友此番举动无非两个结果。”
“要么受伤的是你,要么受伤的是他。”
“可如今依老衲看来,却是两者皆伤。”
“老友伤的可能只是心,但那汉子伤的可是身心呐……”
“不值当啊。”
“嗯……”
许久不言语的周侗在此时却是开了金口,这让倒茶的小沙弥严重怀疑这人应该是喝不下了。
绝对满了。
“此事的确是老夫糊涂了……”
这话出口,旁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岳飞却是身体陡然一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过来。
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了,小岳飞也是第一次听见师父主动承认自己糊涂。
这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这边还在惊愕时,周侗的声音却是缓缓响起,但那声音似乎比往常苍老了许多:
“原本就只是想要考校一番而已的……”
“但每每想起他已然落草之事时,心中便难受的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论落草与否,他林冲终究是老夫的二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