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炷香的时间,在柳京墨加速前行的步伐中缓缓流逝,他终于从灯火阑珊的华清宫走到了宫门口。
他向守卫出示了楚玉生所给的玉牌,立刻就被放了行。随后他快步踏上了国公府的马车,车厢内暖意融融,与外界的清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他甫一坐定,还未来得及享受这份宁静,前方就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夜色中的低语,预示着什么即将发生。
柳京墨心中一动,立刻掀开窗帘的一角,目光穿过朦胧的月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然,国公府的一家子正缓缓走来,他们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那份沉重的气氛却如同无形的巨网,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其中。他们好像并非刚刚结束一场欢庆的生辰宴,而是从某个未知的悲伤之地归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言说的心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柳京墨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试图从国公府众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的波动,但除了沉默与凝重,他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的变化。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与苏绿华不期而遇。
苏绿华的眼神,复杂而深邃,哀怨与愤怒交织其中,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却也是最为凄凉的风景。那眼神,浓烈得几乎要穿透夜色,直击柳京墨的灵魂深处。他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与痛苦,那种无法言说的哀伤,如同冰冷的箭矢,一支支射向他的心房。
但柳京墨不想牵涉其中,更不愿成为她情绪的宣泄口。于是,他迅速放下了窗帘,隔绝了苏绿华的视线。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宁静,但他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隐约猜到,苏绿华与楚蓟应该是已经成了,但是苏绿华现在实在是太安静了…
然而,柳京墨并不知道的是,苏绿华之所以没有选择继续闹腾,并非因为她愿意妥协,而是因为她已经连续哭喊了太久,眼泪都快流干了,嗓子也已经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半个时辰后,早他们半盏茶功夫出宫的李固已然坐着马车到了丞相府,随着车辕轻轻一晃,他身形矫健地跨了下来,目光如炬,却在触及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眼底掠过一丝责备与疼惜交织的复杂情绪。
“冷萦,不是嘱咐过你手上有伤,这才让你早早回府静养吗?怎还站在门口?快些进屋去,莫要耽误了伤势的恢复。这会影响为父…”
李冷萦听后,心中不由得一阵心虚,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完好无损的手腕,嘴角勉强勾起一抹淡笑。“有劳父亲挂念了,女儿其实已经大好了。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想向父亲求解。”
李固听到这话,轻轻咳了两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戒备。“为父今日晚归,实则是因公务繁忙,你只是个女子,有些事情你无需知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与疏离,试图将女儿的好奇心挡在门外。
然而,李冷萦却并未退缩,她的目光更加坚定了几分。“女儿想问的并非政事,只是好奇国公府两位小姐的情况。”
李固听到女儿想知道的只是这个事情,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立刻摆手示意女儿不要再问。“你一个闺阁女子,打听这种事情干什么?还是快进去休息吧。”
说罢,李固便欲转身离去,可刚迈出几步,他又似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来,目光深邃而凝重地望着自家女儿。“萦儿,为父知你与太子殿下并无情愫,日后,你不妨多留意四皇子。他为人谦逊,风度翩翩,实乃良配之选。至于三皇子……你定要敬而远之。”
李冷萦听到这话,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捏紧了。“爹……三皇子是不是有正妃了?”
李固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我女儿就是聪明!不过,此事不宜多言,更不是光彩之事,你还是莫要再问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冷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也不多做停留了,对着父亲的背影开口,“好的,父亲。”
而另一边,国公府的马车在夜色中缓缓停下,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柳京墨选择了暂时的沉默与等待,决定在前头几辆马车驶离后再行现身。
片刻功夫,最前头的马车率先有了动静,下人匆匆上前,低声请示着,声音中带着几分敬畏与小心翼翼。紧接着,是马凳被拖拉的声音,嘎吱作响,在夜色里有些刺耳。最后,是那令人揪心的人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马车中缓缓传来。
“华儿,别再闹脾气了,你母亲今日也累极了,快些下来吧。”国公的声音里满是宠溺与无奈,他深知女儿的性子,只能耐心规劝。
“华儿,听话,下来吧,母亲想和你好好聊一聊。”长公主的声音则平静许多,她是真的有些头疼了。
然而,回应这对满心关怀的父母的,却是一片死寂,仿佛连风都为之停滞。过了许久,才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很细微,却足以触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