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煮了吃吧,我真的好饿,我不想再吃干粮了,艾伦,难道你不饿吗?”费因红着眼睛嚷嚷,抄着刀子就站了起来,扒拉着地里露出的白骨,不死心地说道,“也许是猿猴的骨头呢?未必是人。”
“猴子的头骨怎么可能这样;而且野生猿猴都灭亡多少年了你不知道吗?”艾伦腹中长鸣,听起来几乎是胃在哀嚎了,干涸的眼睛像没吃饱的嘴巴,他的头却摇得像拨浪鼓,“你要是敢动,我就和你绝交。”
“你……你这人!”费因气得脸色苍白,叼着压缩饼干蜷回原来的位置,嘟嘟囔囔,“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讲究那么多干嘛?非要等饿死了你才老实吗?”
“那是因为在我心中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也有比活着更重要的。”
“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有一半中国血统吗?中国古代有个思想家叫孟子,他说过一句我很喜欢的话,如今告诉身为中国人的你吧。”艾伦像唱歌一样念出了富有韵律和节奏的古语,“‘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过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
“虽然我中文很好,可是古语是真没学过,而且现在这些东西都没用了;难道你去和异体讲三纲五常和义理人伦?”费因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饿得五脏六腑都要揭竿起义的时候,艾伦还在讲大道理。
“不是没用的,这个社会到底是人类的社会,异体没有进化出思想,就终归无法在文明上取代我们;而人类只要还没被取代,道德就很重要。”艾伦一边说,一边向他揭示了这具白骨的身份,只见他拈起了一块布料的残片,看见上面隐约的十字……费因不确定,但大概率是十字形的。
这摸起来像是军装,藏在骨缝间的一枚极其模糊的勋章更是证明了这一点:这面容可怖的白骨是一名士兵,他恐怕没有来自百年后的两个饥肠辘辘的士兵,围着他,呆呆地打量这块金属物。
艾伦继续啃着那块能量饼干,他的朋友已经闻惯了这股葱油的气息,眼睛还盯着白骨,眼巴巴地思考着烹饪大骨汤的味道;费因感觉自己的额头被朋友安抚地亲了一下,然后沙哑的歌声微弱地响起,莫名让他联想到电影里的蝉鸣:
“In fire and blood”
(在火与血中)
“Still remember tender water”
(我仍记得如水般的温柔)
“quiet as snow”
(雪一样的宁静)
“on a cold winter day”
(冰轲三尺)
“Let's hug”
(让我们拥抱吧)
“talking ideals”
(谈谈我们的理想)
“Like a stone rolling down”
(像滚下的石子)
“Get used to the fangs of the rock”
(习惯岩石的獠牙)
“hot blood, coquettish fire”
(是炽热之血,妖冶之火)
“Flowers,wind and rain”
(是被风吹雨折的花)
“Golden beach in memory”
(是记忆里金黄的沙滩)
“And the snow-white waves”
(和雪白的浪花)
“war flame roaring so far away”
(此刻,战火在远方轰鸣)
“In any case”
(但无论如何)
“Still remember tender water”
(我仍记得如水的温柔)
“Gun buried under the snow”
(钢枪掩埋在白雪下)
“Sweet as icing sugar”
(如糖霜一般甜蜜)
他轻轻地唱完这首民歌,又对他说,“塞尔维亚有句谚语:政客提供弹药,富人提供粮食,穷人提供孩子;战争结束后,政客取回剩余弹药和权力,富人得到更多财富,穷人寻找孩子的坟墓。”
艾伦的意思是感慨战争的无情,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的战争,赢了还是输了,最底层的人总是那么苦;而他的朋友却成功地把他的注意力导向了别的方向。
“塞尔维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