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〇回 左右为难歌姬初红软解语 声东击西野利公子妙传音
永兴军。
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夏竦一脸愁苦,手边两封密信看得他头昏脑涨。左手边是当朝枢密直学士、招讨副使韩稚圭韩公的请战密信;右手边更不得了,是龙图阁直学士、招讨副使范希文范公的守备上疏,这两人就像是商量好要给自己出个难题一般,信中互不相让,各执一词。
都是招讨副使,都是左膀右臂,现在左膀要跟右臂打架,谁也不让谁,有什么办法,一个是年少得志,一个是德高望重,他夏竦谁也不愿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战事,怎是说开就开的?但战事不开,岂能说服那血气方刚的韩稚圭?
一想到此,夏竦恨不得这数十日能够重来,或者干脆自己的人生就跳过这十日。
其实,要真的能重来,夏竦是巴不得不到这陕西路,不当这个安抚招讨使,之前跟那李元昊叫板,豢养农人杀手,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只是这李元昊命大。幸亏遣去接头的人是狄青,若是换了别人,兴许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现在这韩琦嚷嚷着要进攻,进攻进攻,赢了嘛,他夏竦还能邀个功,输了那算谁的?想那官家,亦是血气方刚,似有攻夏之意,只是夏竦忌惮范公之威,虽说他范仲淹是副史,但是威望在那里,范公不说开战,官家就算问八回十回,他夏竦也不敢轻易接招回话啊。
此番韩范二人书信都来了,圣上嘛,是有战意的,但是如何才能明哲保身?这仗可不是说打就能打的,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这夏竦正眯瞪呢,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儿是韩稚圭的密信,一会儿是范希文的上疏,忽的书房门开了,夏竦一阵心烦意乱,谁不敲门就这么随意地出入,真是没个规矩了。正待发作,忽见眼前是是歌姬初红,这初红原本是东京琴香阁的歌妓,当时尚且年幼,豆蔻未满,被夏府管家看中,买到府中。这初红在夏府也有个三五年光景,已至破瓜之年,夏竦爱是爱得紧,即便是到了这西北边陲,亦是将这初红带在身边,每每出巡,都少不得要这初红伺候左右。
初红见夏竦面有愠色,乖巧懂事地挂着一抹浅笑道,“老爷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烦恼着?能否告诉初红,我们妇道人家虽说不懂这战事,但偏巧就是这不懂,兴许能想出个不同寻常的点子来。”
夏竦见到初红梨涡浅笑,胸中块垒已是消减了大半,又听着这温香软语,心内更是温润了起来。
“老爷,初红亲手做了石髓羹,还有羊头签,您边吃边说。”
真是个小可人儿,夏竦一听到吃食,便自觉饥肠辘辘。着了初红同食,口中絮絮叨叨将韩稚圭和范希文的两封信内容叙述了一遍。
“红儿啊,老夫现在是真的愁哇,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也都得罪不起,老夫这招讨使做得苦哇。”
初红只是抿着嘴笑,听着夏竦絮叨,并不搭腔。等他诉完苦,才听得她娇喘了一口气。
“老爷,红儿是觉得您公务繁忙,忙的都有点糊涂了。”
“哦?怎地糊涂法?”
“红儿虽说愚钝,倒也听明白了。就是这韩什么的,他想跟西夏打仗;这范什么的,不想打,觉得时机未到。我问您,这打仗不打仗,谁说了算?您能做得了这个主吗?”
这初红早年在妓馆便是人来人往见得多了,又在夏府历练了数年,到了这西北边陲,又几次三番跟着夏竦巡游,说句糙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便是一句话,看似随意出口,却是四两拨千斤之功效,喜得夏竦是眉开眼笑,一脸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镇戎军。
自夏军退兵,已有旬月。城中军民甫安。韩稚圭命重开市集,城内军人家眷、黎民百姓无不击掌相庆。
自那蓝玉死后,白豹城所擒守将张玉德亦已阵法。徐硕内心稍安,但幼慈对硕却颇有微词,打小哥哥就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未曾想今日为了一个番将之女,痛下杀手。那蓝玉毕竟一柔弱女子,其父也曾为朝廷效力,就是要治罪也该有个治罪的章法。今日哥哥竟然设置陷阱,将其诱杀,行径实在可鄙。
徐硕亦知幼慈所想,不多做解释,只是随了她去。
今日有市集重开,军中告假一日。徐硕有心借此机会和息和息,便乐得拉了幼慈、北笙同去市集,后有陆飞扬、阿坏、何露、日木达等人相随,还拉了战奴同行,一干人好不热闹。
那幼慈毕竟还是小儿女心性,先前还一脸嫌恶,到了市集,先见得那红绿果蔬,又见小贩叫卖,沿街酒肆银铺皆开张,虽是孟冬季节,却比那三春踏青还要热闹,颇有点东京之意。心内那股子不悦之气便逐渐消散,脸上复又挂了笑容。
“这里好热闹,倒是有点我们兴庆府府的意思了。”北笙在耳边一声感叹,有意无意地拉起幼慈的手,“幼慈,你看那摩罗娃娃。”
幼慈跟着北笙来到一货担,果然是卖那摩罗娃娃的。要说这摩罗娃娃,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就一泥塑的小人,但是形态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