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令舟不以为然,笑声依旧在牢房中回荡,充斥着满满的自信,甚至是,狂妄。
荀羡静静地听着这有些癫狂的笑声,轻轻叹了口气:“方令舟,你机关算尽,却忘了人心难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你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却不知这天下,从不缺英雄豪杰。”
方令舟一怔,笑容凝固在脸上。不知怎的,脑海之中突然莫名闪过一个年轻的脸庞,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狠辣,让他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
他盯着荀羡,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对方这种不屈不挠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让他极为厌恶。
“哼,荀羡,你的话太多了。”方令舟冷声说道,转身欲走。
“方令舟!”荀羡再度开口,“你可曾想过,若是你败了,你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方令舟脚步一顿,牢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荀羡的话如同一根针,刺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位。
他转身,目光如刀,声冷似冰:“成王败寇,自古如此。若真败了,我无话可说。”
方令舟语气决绝,却也无法撼动荀羡的平静,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无论投下多少石头,都无法激起半点涟漪。
“荀羡,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攻破邯城,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身子,活到那一日!”说完,方令舟再不回头,大步走出了牢房,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发出沉闷的回响。
荀羡依旧端坐,眼中的平静终于有了些许变化,那是一种难以诉说的复杂。方令舟的野心和自信让他心慌,他似乎已经预见,这场叛乱,或将成为倾覆整个大召王朝的引线。
牢外,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三月天春意盎然,万物复苏,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邺邱城似乎并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街道上的热闹与往常无二,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充斥着欢声笑语。
方令舟骑在马上,感受着这一份和谐与安宁,在荀羡那里受的气也消散了不少。他在街上转了很久,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夜幕低垂。
府内灯火通明,只有几个仆人在忙碌着,显得很是宁静。他穿过长廊,来到后院,见方好的书房亮着灯,便走了过去。
此时的方好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卷书,秀眉微蹙,神情专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见方令舟进来,连忙起身行礼:“爹,您回来了。”
方令舟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前,目光落在方好手中的书上:“今天在看什么书?”
“《太宗经略》。”方好将书递给方令舟,“这本书中记载了不少兵法策略,与我们现在的局势颇为相似,我在想,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应对之策。”
方令舟接过书,随意翻看了几页,又递给方好,眼中露出一丝心疼:“辛苦你了。”
“也就是随便翻翻,何谈辛苦呢。”方好将书放到一边,扶着方令舟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问道,“您今日去见荀羡了?”
“见了。”方令舟抿了口茶,无奈的摇头叹道,“唉,一如既往地顽固啊。”
方好淡淡一笑,转身又拿起之前那本书,说道:“这本书阐述为君之道,主张清心寡欲,勤勉治国,关键在于因势利导,顺应民心。”
她顿了顿,笑道,“爹爹最近的所作所为,倒与这书上所述颇为契合。”
方令舟一时没明白自己闺女要说什么,皱了皱眉,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爹,您觉得荀羡此人如何?”方好又问。
方令舟微微一怔,心里虽然对荀羡有诸多不满,但还是实话实说:“「青石清风」,并非浪得虚名。”说完,又一改话锋,“可惜,这样的人,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方好轻轻点头,对于荀羡的选择并没有多少意外,读书人的风骨,向来如此。
“爹,或许,您可以换一个角度?”方好轻声说道。
“你有何主意,说来听听。”方令舟问道。
方好坐到桌子另一边,未答又问:“依您来看,荀羡这种人,最在乎什么?”
方令舟捋了捋胡须,暗暗沉思,一介书生最在乎什么?无非就是名声,可荀羡早已声名远播,他心里的追求又是什么呢?
方令舟突然想到了当初在冀州诚王手下的日子,那时朝中有很多文士,各个以君子自称。他们不嗔不恶,无欲无求,忠君爱国,清廉如水。唯一的追求,便是想着造福一方,赢得生前身后的美名。
然而,却总是事与愿违,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掌权之后,非但无法为百姓谋福,反而经常造成无法弥补的恶果。
荀羡是这种人吗?
显然不是!
“好好,我想,我应该明白你的意思了。”方令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最在乎的,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