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地牢,天色已黑。
沈逾白嘱咐周显:“派人好好护着冯知章与唐昌益,莫要让人杀了。”
自花蓬岛被血染后,护卫兵就解散了,周显再次回到沈逾白身边。
“大人,其他人呢?”
沈逾白看向满天繁星,悠悠道:“偌大的通城州需要用人之处太多了,哪里有人手各个都守着。”
“幕后之人怕是会对他们下手。”
周显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提醒了沈逾白。
大人虽才智过人,到底是文官,又实在年轻,许是这些事还不明了,周显便想着提醒一句。
沈逾白眸光微凝,片刻后方道:“若他们不死,又如何让冯知章投鼠忌器?”
本就是该死之人,总不能白白浪费。
周显张了张嘴,片刻后才瓮声瓮气道:“大人您一点不像读圣贤书的文臣。”
那些文臣不该张口便是仁义礼法么。
大人却不拘泥于这些,只管将事办成。
沈逾白轻笑一声,道:“圣贤言本就是攻击他人的武器,不过我与周护卫长关系莫逆,不需拿此来搪塞。”
周显心中激荡,扳正的身姿更挺拔了几分,对沈逾白更亲近了些,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也就问出:“大人真就要将私盐一事揭过了?”
沈逾白嘴角的笑意浅了几分,眸光也是一凝:“私盐一事不是我一人能够处置。”
他羽翼未丰,此时硬碰硬无异于自绝生路。
若不是年前他就将精盐送去给天元帝,此次御史闹出如此大阵仗,天元帝怕也不会保他。
一旦将事闹大到连如今的天元帝都兜不住,到时便只能牺牲他以保朝堂安稳。
甘心吗?
并不。
可不甘心又如何。
他位卑言轻,能做的也不过倾尽全力来保通城州百姓。
沈逾白缓缓握拳。
终归还是站得太低了。
若此时的他是阁老,是次辅,更甚至是首辅,再看到脓疮,是否还会任由其腐烂?
沈逾白心底生出一股郁郁之气。
垂眸,便瞧见紧握的拳头。
抓得越紧,能掌控之事太少了。
五指张开,春风透过指缝从手掌拂过。
如此一来,能触及的却更多。
……
不过两日,甘焕就在牢中自缢。
沈逾白放下庶务,亲自带着衙役去将甘焕抬出来。
任由以往如何嚣张,如今也不过草席一裹便抬出去了。
昏暗的牢房里,各大家族族长扒在各自的牢房门口,静默无声。
唯有冯知章坐在远离牢房门的角落里,半步不愿靠近。
既然死了,沈逾白也就将人还给甘家自行下葬。
甘家人哭得肝肠寸断,却畏畏缩缩,再不复往日的嚣张跋扈。
甘焕是第一个自缢的,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纵使狱卒们加强巡逻也拦不住这些人的死亡。
每日总有一两人被裹草席抬走。
昏暗的地牢被死亡的气息彻底笼罩。
终于,唐昌益疯了。
得知此消息时,沈逾白让人将唐昌益从地牢带走。
冯知章终于要见沈逾白了。
听到周显的禀告,沈逾白道:“不见。”
冯知章得到回复时如坠冰窟。
那么刚正不阿的沈知州,竟真的怕了。
这一夜,冯知章彻夜未眠。
待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他又一切如常了。
若沈知州真不愿查出背后之人,又何必来与他喝那顿酒?
况且牢中人一个个死,唯有他一直安然无恙,若背后没人护着,他冯知章必是不信的。
既然那些人动手了,第一个要杀的就该是他冯知章。
得知冯知章又恢复到以往该吃吃,该喝喝的状态,沈逾白并不在意,继续忙通城州的庶务。
作为一州之长,沈逾白很忙。
积攒已久的案子审理得差不多之后,就该重建通城州。
没了海贼,州衙又有银子,也该放开手脚给通城州各个镇的百姓修建新房屋。
州衙招工告示贴出当日,无数百姓往州衙涌。
湖河镇以前人人都面黄肌瘦,这才几个月,大家都养白了,还有不少人住上了青砖大瓦房,那日子过得简直就是在蜜罐里泡着。
如今州衙可算又招工了,谁能不抢着报名?
连着数日,州衙外始终围着密密麻麻的百姓,大家俱是喜笑颜开,仿佛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