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四季轮回,当前正值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的季节。
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脚下的积雪已然没过了小腿肚,每迈出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
人们艰难地行走着,原本洁白无瑕的雪地很快就被踩踏得面目全非。
那些被掩盖在白雪之下的黑色泥土渐渐显露出来,与洁白的雪花相互交织、混合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色的纯洁逐渐消失不见,变得脏污不堪。
陆时脚尖轻点着地,身姿轻盈如风,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裳与天空浑为一体,竟连鞋底都未曾沾上半点泥污。
城墙内外的景色天差万别。
城外,那混着泥泞的厚厚积雪之下,依稀可以看见几截白骨,而城墙内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仅仅一墙之隔,却如同两个世界。
陆时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这迥异的场景,便毫不留恋地抬起脚步向目的地走去。
皇宫内,气氛压抑而凝重。
一个约莫不过十岁的小孩,拿起脚边破碎的瓷片,一下又一下地划在地上之人的脖颈。
溅洒在脸上的鲜血还是温热的,顺着他脏污的脸颊缓缓流淌而下,一滴一滴地落进雪地里,瞬间融化了表面的那一层薄雪。
地上之人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声音戛然而止,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然而,这短暂而惊悚的叫声还是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两个身材瘦小的小太监匆匆赶来后,直接被眼前所呈现出的恐怖景象惊得呆立当场。
不过十岁的小孩,如同地狱前来的恶鬼,眼中带着索命的狠戾,直勾勾地看着前来的两名太监。
率先回过神来的那名小太监,赶紧伸手推搡身旁还处于失神状态中的同伴,并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这小杂碎不得了了,竟然把李公公都给害了,下一个岂不是轮到咱俩?”
另一名小太监被同伴这么一推,总算是从恐惧当中缓缓回过神来。他哆哆嗦嗦地听着同伴的话语,心中暗自思忖一番后,不禁觉得对方所言甚是有理。
“这才不到十岁的年纪就如此心狠,留下他日后必是祸患,虽不能杀,倒不如废了他的双腿,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便说他与狗争吃食被狗咬断了腿,咱俩顶多一个看管不力的罪名。”
“如此甚好,便这么办。”
三言两语,两个欺主的奴才便给主人定了罪,决定了后半生的悲惨生活。
可男孩怎么如此轻易妥协。
荒凉的院内寒风刺骨,吹得人瑟瑟发抖,可穿着单薄的男孩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甚至全身滚烫。
他那双破旧不堪的鞋子早已被雪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脚底,脚趾已经冻得发红发紫。
他微微抬脚活动了一下,便冲向前与两个奴才扭打在了一起。
就算他死,也要从这两人身上扒下一层皮!
他使尽全身力气,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决绝,丝毫不顾自身防守。
两个奴才被他这不要命的打法吓到,竟然落下了下风。
但很快局势就发生了反转。
一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小孩和两个成年人,不用猜也知道谁输谁赢。
小孩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感觉不到寒冷,甚至感觉不到痛,但如雨滴般密集的拳头还是落了下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
谁都以为他会就这样彻底放弃抵抗,但他的手却在两名太监不曾注意到的时候,悄悄地摸向了一旁的瓷片……
鲜血四溅,两个脑袋咕噜噜地滚落在一旁,却不是他动的手。
他恍若一个提线木偶,脑袋僵硬而迟缓地抬起看向来人。
她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袂飘飘,仿若仙子下凡。长袍的衣角处,精心绣制着由银线勾勒而成的流云纹络,随风轻轻飘扬,却不曾沾染半分尘世的污垢与尘埃。
如墨色瀑布的长发高高束起,仅用一根晶莹润泽的玉簪加以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衬得她如月般清冷的脸庞,宛若谪仙。
她就这般淡漠地看向他,那视线看似落在他的身上,但又似乎略过了他。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人。
可是这般人,为什么会到这来,还帮了他?
定是有所图谋吧。
他身上没有值钱的物件,也没有能给出报酬的身份,那么她要的,大概是自己的命了。
听说有些修士会拿人命练习歪门邪术,他的下场大概也是这般吧。
这般想着,他便直直地倒在雪地之中,一片片晶莹的雪花落在脸上,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它的美丽。
可这般美丽的东西,每年都会要走他的半条命,所以他不曾欣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