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归其实与裴度不同。
裴度有节,赵云归无束。
他并不太在意用威胁甚至是警告的方式来达成目的,这对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虽然世人都说他这位国师悲天悯人,慈悲为怀,但其实他自己清楚,他耐心实在算不上多。
也确实不如裴度那般,能抽丝剥茧,为了给她正名,摆出个一二三来,不肯让她身上沾惹半分污秽。
——赵云归做事的方法要简单许多。
只要解决问题就可以了,哪怕是带了几分上不得台面的整治,他也并不十分在意。
这一点,裴度又与他不太相同。
他极少会用威胁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倒不是做不到,只是那样少了几分信服力,到底会让江烬霜不够服众。
赵云归只是想要解决她的困境与问题。
但裴度……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每一步都要为她正名清誉,每一步都要结实地让旁人信服,心甘情愿地站在江烬霜这一边。
——他好像致力于为她铺一条路,谋一场局。
从大殿出来的时候,赵云归去了裴度的禅房。
虽说刚刚当着太后与夏玉蓉的面,说裴首辅危在旦夕,生死一线带了些夸张的味道。
但其实裴度的伤势也确实不太乐观。
上次的箭伤穿过了他整个肩胛骨,这才好了两天,今日那水刀便又落在了他后背的肩膀上。
来到禅房时,京墨也从京城闻讯赶来,正在给裴度煎药。
裴度高烧未退,意识不算清醒。
京墨来时也叫了几个太医,只不过路途遥远,他快马加鞭拿着些药物赶来,大夫都还在路上。
“怎么样了?”
赵云归上前几步,浅声询问。
京墨朝着赵云归拱拱手,眉头紧锁:“回国师大人,大人他这烧服过汤药还是没退下去,属下有些担心……”
赵云归的医术也不过皮毛,眼下裴度肩膀上的伤口似乎有裂开严重的趋势,不太乐观。
护国寺地处山顶,四下除了一些赤脚大夫以外,便也找不到什么救急的医师了。
若是今日他这高烧还退不下来,便要另寻他法了。
“笃笃——”
正想着,门外传来平静的敲门声。
京墨与赵云归对视一眼。
微微蹙眉,京墨走到门口处:“谁?”
门外,一道男声慵懒随意:“贺为京。”
一瞬间,京墨眼睛一亮,立即打开了房门!
贺为京一袭玄色罗衣,头发用竹簪束起,身上浸染着几分药香。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
映照着夕阳的余晖,贺为京站在门外,神情冷淡。
“贺先生!您居然来了!”京墨大喜,急忙抱拳恭声,“恳请贺先生,救救我家大人吧!”
贺为京没说话。
他抬脚迈进玄关。
一眼就看到了房中,站在一旁的赵云归。
不认识,没见过。
赵云归也未见过贺为京,只是微微颔首,算作致意。
贺为京没说什么,行至床榻边,为裴度诊脉。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太高兴地看向京墨:“我应该再晚些来的。”
京墨眨眨眼:“是因为大人的病不严重吗?”
“不,再晚些来,你便可直接替你家大人收尸了,用不上我。”
京墨一惊,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有些棘手。
倒不是因为他医术不精。
只是早些年他身上就带了旧毒,这毒时间已经很久了,他给他开了方子,好生养着,过个三两月便也能清干净了。
只是不曾想,旧伤添新伤。
裴度如今服用的汤药,药性已经很烈了,若是再追加一些,怕是会带起旧毒。
他原本开的那个方子,能潜移默化地将旧毒清了,如今这样一来,带起旧毒,怕是要让他吃上几天苦头了。
所以有些棘手。
“贺先生……是,很麻烦吗?”京墨小心翼翼地询问。
“那倒也不至于,”贺为京起身,开始给京墨开药,“只是药性烈了些,你家大人要吃点苦头。”
他开了这药,裴度这几日应当都不太好过,不过也只要挺过这几日,体内的旧毒便也就彻底清了。
原本他之前的方子是打算循序渐进的,不会有痛苦,只是治疗时间长了些。
如今他又受了伤,体内的旧毒便不能再留了。
要下猛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