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年出宫,先去太仆寺,提出撑犁阿里格希佗。
撑犁阿里格希佗正在喂马,穿着一身不能蔽体的破衣裳,脸上、身上全是污垢,手又红又肿,脸上还有一道鞭痕,看起来有点凄惨。
看到赵延年和一个小吏站在他的面前,他愣了一下,随即冲了过来,跪在赵延年面前,连连叩头。
“天武士救我,天武士救我。”
赵延年看了他一眼,转身对陪他来的小吏说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小吏陪着笑脸。“知道,右贤王的儿子嘛,被中郎俘虏的。”
“右贤王的儿子也要喂马?你们这儿很缺人吗?”
小吏笑得更加灿烂。“中郎有所不知,这次大战斩首很多,但俘虏有限,总共不到一千。战马倒是俘获了不少,不算留在朔方的,仅是带回来献给陛下的就有三千多。人手着实有些不足,哪里还顾得上他什么王子。到了这儿,都是奴隶。”
说着,小吏举起鞭子,就要抽打撑犁阿里格希佗。“混账东西,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就敢往上扑。弄脏了中郎的衣服,你赔得起么?”
赵延年伸手,架住了小吏的手腕。“他还是我的朋友。”
小吏愣了一下,脸色迅速转了两转,连忙扔了鞭子,将撑犁阿里格希佗扶了起来,又用袖子去帮撑犁阿里格希佗擦脸。“你看你看,既是赵中郎的朋友,怎么也不说一声,怠慢了,怠慢了。”
撑犁阿里格希佗听不懂太多的汉话,但是看情形,知道自己得救了,喜极而泣。
赵延年从怀里掏出半吊钱,扔到小吏怀里。“劳烦带他去清洗一番,换身衣服。”
小吏麻利的收起钱,满脸笑容。“好说,好说,愿为中郎效劳。”带着撑犁阿里格希佗去了。
趁此机会,赵延年看了看四周。
偌大的马厩里,十几个匈奴人正在忙碌,有人偷偷打量着赵延年,想上来搭话,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赵延年也不说话。
他是来挑人的,但他不要软弱的人。如果连求生的机会都不敢抢,那他们就只配在这里做奴隶。
很可惜,他没有遇到勇敢的人。
向来以勇敢野蛮着称的匈奴人到了这里,也被驯化成了温顺的奴隶。
汉人的鞭子何尝不痛。
过了一会儿,小吏带着清洗干净的撑犁阿里格希佗回来了。
撑犁阿里格希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也被水冲洗干净了,只是头发还是脏的,打成了绺。急切之间,也只能如此了。
“第一件事,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随从,叫赵天赐。”
撑犁阿里格希佗再次跪倒。“喏,从现在起,我叫赵天赐,是天武士的奴隶。”
“是随从,不是奴隶。”赵延年纠正了一下,又道:“第二件事,从现在开始,认真学汉话,做个汉人。”
赵天赐犹豫了一下,仰起头。“我能成为汉人吗?”
“只要你想,就能。”赵延年勾了勾手,让赵天赐起身,和小吏点头致意,离开了马厩。
小吏看着赵延年的背影,摸着怀里的铜钱,啧啧称奇。“这少年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壮,竟能以布衣一战封侯,令人羡慕。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能福气,嫁过去就是命妇,衣食无忧,还能尽享闺房之乐。看这腰背,绝对是房中高手。”
——
赵延年问了赵天赐的近况,得知他被俘之后,一路被带到长安,后来就成了喂马的奴隶。他那几个随从不知去向,也不知死活。
从进入汉军大营开始,他们就被分开了。
赵延年没有说什么。
据他所知,这次出塞作战,汉军的安全感极低,所以基本不要俘虏,只要首级。
尤其是卫青指挥的汉军。
能成为俘虏的,不是女人就是小孩子,又以女人为主。
论起野蛮来,汉人和匈奴人不相上下。
不过撑犁阿里格希佗的部下都很强壮,武艺又好,有很大概率会被将领们挑走做亲卫。
这不是什么秘密,赵延年就知道很多。
所以,他也没心思去找。以后还能不能遇到,看运气。
带着赵天赐回到未央宫,赵延年上前与守宫的卫士报备。赵天赐没有宫内行走的资格,必须要说明情况,登记在册,哪怕赵延年是天子身边的中郎,奉口谕办差。
手续有点烦,赵延年也只能等着。
正说着,东方朔从里面走了出来,见赵延年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个浑身是水的匈奴人,不禁好奇。
“这是怎么回事?”
赵延年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却隐去了自己要去河西的事。人多眼杂,他不方便透露。
东方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