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瑞带着穿杨的弓和箭袋去了。
他本以为这次围猎的规模不会特别大,最多也就是和之前在乐游原打马球的规模差不多。事实证明,他还是不够了解懿宗这位君主,不了解贵族生活可以奢靡到何种程度。
禁苑位于长安城北,东接灞水,西连汉长安故城,乃是大唐知名猎场之一,举办过不少次大型围猎。此等盛事,大小世家都积极参与,这既是武官展现实力的机会,也是文官积极上谏的机会。
山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筑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其上人头攒动,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最安静的当属最高、最华丽的那座观猎台。台上坐的正是懿宗与其家眷,后排侍女们扶着华盖,前排女眷们则面带微笑地俯瞰着下方猎场。
懿宗端起酒杯,兴高采烈地说道:“诸位爱卿举杯,与朕共饮此酒!”
观猎台上的众人连忙举杯相应。
懿宗大口喝完杯中美酒,俯瞰着底下的骑阵,朗声说道:“能骑善射乃大唐男儿的本色!前面就是猎场,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
下方的众人齐声高喊道:“是!”
“今天打猎成绩最好的人,朕重重有赏!”懿宗高声道,“开始狩猎!”
众武将早就跃跃欲试了,一听到他发号施令,赶紧策马往前猛冲,想要率先冲入,占领先机,迅速将山中猎物一网打尽。与他们相比,文官队伍就要显得矜持多了。段书瑞本来也想矜持一下,但想到懿宗还在上面看着呢,赶紧策马狂奔,驰骋而去。
李鄠因平定战乱有功,特意被懿宗安排在自己的左侧。懿宗又喝了一杯酒,笑着看向他,“李爱卿,今天瑶光也来了,你觉得她能猎多少猎物啊?”
“陛下过奖了,论箭术骑术,瑶光怎比得上几位殿下?”
“爱卿此言差矣!”懿宗面上的笑容有所收敛,“猎场之上,没有尊卑,不分君臣,只有输赢!”
李鄠笑着称是,他的目光穿过重重密林,望向远方。
段书瑞独行许久,终于在深山内发现了一只猎物。
那是一只梅花鹿,正背对着他慢悠悠地吃草。鹿是有灵性的动物,段书瑞本来不想伤它,但他走了许久也没发现其他猎物,为了不空手回去,只能对它动手了。
他从箭篓里抽出一根羽箭,屏住呼吸,缓缓拉弓上箭,就在这时,那只梅花鹿的身下传来一声低鸣,他连忙放下弓箭,定睛望去。
只见那头母鹿的身下卧着一只小鹿,它的母亲还未察觉到危险,它便抢先发现了段书瑞。只见它前蹄微屈,跪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哀鸣着,似乎在乞求他饶命。
段书瑞心肠一软,喉头一哽,最终还是策马转身,打算去寻其他猎物。
就在这时,一支箭如霹雳弦惊,夹杂着破空啸响,从他右边划过。他赶忙回头,发现那只母鹿已经应声倒地。那支箭正中它的头,它失去了平衡,但还没彻底咽气,只是不住地瞟着自己的孩子,催促它赶紧逃跑。
小鹿低低哀鸣一声,伸头去蹭母鹿的头,眼眶湿润,似是不舍。这时,又一只箭飞来,将小鹿钉在地上。
段书瑞感到全身血液冲上耳膜,他紧咬下唇,侧头朝来人望去。
看清来人后,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此人一身劲装,面上颇有幸灾乐祸之意,不是李亿又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内心的愤怒,“这只小鹿还未成年,李公子又何必赶尽杀绝。”
李亿哼笑道:“若是人人都如段公子这般菩萨心肠,那这围猎活动也不必进行下去了。”
段书瑞心生厌恶,不想和此人搭话。他一拉缰绳,就想离开。
“且慢。”李亿驱马挡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你告诉幼薇我有正妻的吧?”
你也配喊她的名字?段书瑞强忍着想用马鞭将此人抽下马的冲动,嗤笑道:“怎么,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李亿察觉出他对自己的轻视,不由得怒从心起,但他转念一想,又露出和善的笑容,“据我所知,你和她只是师徒关系。她性子如此顽劣,怕是你教过最失败的学生吧?”
顽劣?若是他见过自己前世教过的几个欧洲学生,便会知道何为真正的顽劣了。想到这里,段书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李公子言重了。幼薇可算不上顽劣,顶多有些顽皮罢了。”
“我很好奇,你对她究竟怀有怎样的心思。”李亿驱使着胯下的马,绕着他转圈,“你对她的心思并不单纯,不是吗?”
“我二人是何关系,我如何看待她,皆与你无关。”段书瑞沉声说道,“既然李公子已有原配夫人,就不应该再对她死缠烂打。”
“哼,笑话!”李亿冷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只有一个妻子,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凡是我看上的东西,我必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