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人叫苦喊累,恶鬼追赶般跌跌撞撞又昏昏沉沉往前跑。
腿脚彻底不听使唤,全凭心中意念支配着抬步再抬步。
后面的嚣乱让人神魂颤栗,可跑了没几里,前路也不通了。
“怎……怎么又回来了……”
震耳欲聋的凄厉哭喊声萦绕耳畔,聚起的胆量在此刻一点点瓦解。陶五涌紧抱女儿,下意识去寻丈夫庇护,可郭相言和其他男人正在开路。
不能……不能成为拖累……
看着怀里比自己还要镇定的女儿,陶五涌拼命压下恐慌,颤抖着摸出车底的长刀。
“躲一下,别被撞上!”陶三之冲在最前头,看清情形后大喝。
只见最先逃命的那辆马车掉头而来,只剩两名护卫苦苦追在后头。
再远点,是车马长龙和爬滚的流民。
拉紧缰绳,楚禾带头将板车赶至道路和野地边缘。与马车擦肩而过时,陶雅雯探头过来,“怎么办?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走!”等夺命马车离开,楚禾扬鞭。
“好@#……啊~”
一个大颠簸后,陶雅雯张着咬伤的舌头,抱着头又滚进了角落。
此时没有其他选择,众人也只能跟着楚禾。
荒地里倒伏着许多尸体,饿死的居多。官道边的小道被人为用大石头严实堵上,石头上血迹淋淋,底下是成堆流民尸首。
利器所伤,直击要害。
陆宽生出几丝绝望来,但还是尽力安抚众人,“这么多人,乱起来总能冲出去,大家别慌。”
大多数人心下稍定,几个汉子却苦笑起来,宽子都不敢正眼看大家。
有希望也好,那就看看前方有什么妖魔鬼怪吧。
“停!”拼死拼活跑了五里地,驴车再次急急勒停。
望向前方密麻聚集的车马流民,楚禾蹲下身摸了摸倒地不起蹄腿抽搐的毛驴。小心解下笼嘴,接过陶雅雯抖着手递过来的水盆,放到驴嘴边。
“阿禾,小阔爬上树看了,说是前方路断了。断路另一头有数百人手持弓箭和刀枪,不知在说些什么,太远听不清。”
陆宽被妻儿搀扶着走了过来,陆小阔惨白着脸,还没从惊吓中回神。
“前头没路,后退不得,这是逼着我们上绝路啊!”马雷单脚一蹦一跳跟着,一屁股砸在地上绝望捶地。
这下连拼命的机会都没了。
“要不我们回去吧,后面追兵少些,拼一拼还能活下来。”陶三之扶着板车就地歇息,他不想坐以待毙,尽管自己累得头昏眼花。
“晚了。”不知何时郭相言也带着妻女走了过来,冲着后方轻轻叹息。
像是在印证郭相言的话,眼熟的马车发狂般撞开流民再次赶上前来。车还未停,马夫却翻着白眼直挺挺栽下。
脚下晃动,眼前阵阵发黑,死亡来临的恐慌让肥锦镇不少人捂着嘴哭出声来。
“阿禾,你……你可是有什么法子?”陆宽神色变幻不定,随后又希冀望向淡定自若的楚禾。
楚禾姑娘这般镇定,说不定……说不定……
“你们原地等待,我前去一趟。”
连日驮跑,牲口状态很差。摸了几下不停喷着沉闷鼻息的毛驴,丢下话,楚禾提步混入左侧人潮。
陶雅雯这次没有自告奋勇跟着去,事态紧急,不能添乱。
“我和你一同去!”宋大飞止了话,让妻女看顾婶娘,自己则握着大刀精神奕奕去追楚禾。
楚禾回头扫了这汉子一眼,略微惊讶,身板壮实就是扛累,“跟上!”
孙女又要涉险,两位奶奶再不放心也只能由着楚禾去。
这逃难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大飞护着楚禾挤过臭哄哄的人堆,还没走至最前方,漫天的箭矢便迎头盖下。
“靠边卧倒!”楚禾迅速将宋大飞踢飞,抓过一具死尸挡在身前。
就在楚禾卧地准备迎接下一波时,飞箭突然停了。
宋大飞灰头土脸地挂着两串鼻血从草丛中爬了出来,悄悄跟在楚禾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瘦弱小身板咋就这么大力气呢?
不怎么宽阔的官道生生被一分为二,近三丈宽的断裂的豁口下插满削尖的竹子。
一个身穿护甲的男人明晃晃坐在裂口对面的路中央。两侧是持弓对着流民的弓箭手,身前有盾牌护着,身后站着两百拿矛拿刀的壮汉。
拢共五百人左右,大手笔。
竟然还有护盾,这消息传达的真够快的。
“说了安静,就非得死几个人才能听进人话!”不怎么洪亮的声音传来,却是清晰异常,几千流民顿时噤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