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么简单?”朱棣神色微微一变,问道。
至少在他看来,朱允熥背后那个人辛苦筹谋一趟,搞什么廉价布料、无烟煤的,还全部都是成本价售卖,本意是好,可最终却的确给那些最贱的商人做了嫁衣。
不仅如此,他们好意让出来的巨大利润,还给那些蛀虫提供了巨大的机会,反伤了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
不简单在哪里?
没想到,说出此话的道衍和尚却神情不定地摇了摇头,道:“贫僧也不知道,但心里就是这么觉得。”
他是很通透的一个人。
即便心里没有一个确定的主意,也不屑于掩饰开脱。
这话却听得朱棣一脸无语地蹙起了眉头,不由在心中暗暗腹诽道:「感觉……道衍师父从前很少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在他的印象里。
这是一个大逆不道、撺掇他造反的和尚。
但同时也是一个仿佛知道所有事情,算尽一切的人。
朱棣虽没说什么,可道衍和尚约莫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也猜到了他心里的疑惑,心不在焉地把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里,似是已经没有心思继续下棋了。
放回棋子的同时,目光认真凝沉地看着朱棣,问道:“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疑议,可殿下是否注意到一处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点?”
朱棣也不再看棋盘。
沉默着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无果,看着道衍和尚疑惑道:“道衍师父请说?”
道衍和尚深吸了一口气。
闪烁的目光之中似乎隐现一抹微不可察的不服气,甚至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应天府,新帝背后那个人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反应。”
“北平城今日开始售卖无烟煤,城内就有商人把目光放在了这东西上面,并付出了实际行动,试想,应天府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么?”
“或许畏惧于私宅里那位从前留下的威慑,天子脚下、皇城边上的官员不敢造次,不敢搞什么私自贪污的事情,但私下里买卖廉价布料却不在《大明律》的禁止范围内,所以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出现!”
“这么明显的弊端,以新帝背后那人的心计和筹谋,为何没有尝试补救?应天府那边为何没有相应的政令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是的。
这是他心里对此事始终有种惴惴之感的最大原因——按理来说,当天就该有政令颁布,而他们现在也一定会收到这样的政令消息,可实际上却没有。
从前道衍和尚或许不会在意应天府这么多,甚至可能不屑一顾,但到了今天这地步,道衍和尚已经不得不去考虑应天府那边的想法,甚至因为应天府那边一些出乎意料的情况和反应,而自我纠结、百般思索。
所以,道衍和尚在说这话的时候……
有不服气,甚至有不甘。
可同时他心里又十分明白:他决不能忽略这一点!
听到道衍和尚这话,朱棣面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咬了咬牙,面色同样不甘:“道衍师父此言的确有理。”
反应过来这一点。
朱棣之前的高兴和欣喜都不由被冲淡了些,也把手里已经拿好的棋子没好气地丢回了棋盒里,干脆作罢了这一局残局,面上也转而显出一抹担忧之意:“所以……蹊跷在何处?”
虽然今天接连收到了几个好消息。
但朱棣已经被之前的事情快搞出来心理阴影了——对于这种怪异蹊跷又想不到什么头绪的事情,总害怕应天府那边给他丢一坨大的——之前的廉价布料如此,无烟煤也是如此……
房间之内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思索无果,道衍和尚沉着脸站起身来,单手立掌对朱棣行了个佛礼:“殿下,此事贫僧还需要回去再好好想一想,今日这棋……怕是没心思下了,便先暂且告辞。”
被这么一搅,朱棣自然也没心思继续下棋。
点了点头道:“那道衍师父一路当心。”
道衍和尚微微点头致意,随后还是忍不住安抚了朱棣一句:“纵然此事蹊跷,殿下也不必过于挂心,毕竟……淮西勋贵的口子已经开了,大明各处对此一番无烟煤的贪污也绝不会是个体现象,国库必伤……这些事情才占着大头,有得新帝和他背后之人去头疼的。”
心情陷入阴影之中的朱棣脸色果然好转一些。
点头道:“道衍师父放心,本王知晓。”
“贫僧告辞。”道衍和尚没有再多说其他,带着身后的悟德和尚径直开了房门,朝王府外而去。
……
应天府,乾清宫。
朱允熥把桌上最后一本奏疏上批了朱批,随手合上往旁边一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看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