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原一役,无人知那年轻孱弱的女帝,是如何不费兵卒,便能一举弑杀后周王,无数史料随着一场飓风与烈火,俱化为烟尘。
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大燕绵亘六百余年的国运,自逐鹿原始,自此,乱世初定,下一统的大势,如汹涌澎湃的江河,滚滚东流,无人可挡……”
讲台上,年迈的教授扶了扶松动的镜框,正滔滔不绝。
坐在窗边的少女,百无聊赖地翻开史书崭新的一页,余光瞥见窗外桃枝萌发初芽,思绪不由自主的飘远……
那一年的暮春时分,姬染月或许永远都不会忘记。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漫高悬的白幡被淋漓的大雨浸湿,再也飞扬不起来。
整个地上下仿佛都只剩了黑白二色,所有人皆墨衣素伞,铺满了整个高台,他们的面前,是一排排森然而立的衣冠冢,有的刻了字,有的连名姓也不知。
“主公,酒已备好,还请主公倾之,以告慰英灵。”
姬染月眸光在一袭玄袍,容色沉凝的张良身上,定格几瞬,并没有第一时间端起他递来的酒盏。
自逐鹿原归来后,张良因为她那一夜的欺瞒,除了在她平安归来的那一日远远望了眼,便再没有主动来找过她。
直到今日,他朝她递来浊酒一盏。
“公瑾大仇得报,子房不该再沉湎于伤怀之中,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故人已逝,可活着的人,仍要前校
呵,张良垂眼,避开与她视线的交叠,指尖暗暗将酒盏捏紧,好在杯身不是易碎的瓷器,否则必要见叠。
他所伤怀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周瑜。
漫的雨帘,将本来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分隔开来。
姬染月见他有意疏远,自嘲一笑,不愿强求,她接过酒盏,耳边雨声潺潺,敲击在素伞上,仿佛是穹亦在为逝者垂泪,才会谱写这样哀愁的乐章。
酒杯倾洒的刹那,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细碎的画面,秦屹、洛玦歌、洛弦歌、周瑜、墨痕,还有姬辞月……
一切都好像昨日发生的一般,那么清晰。
“其实,我们现在谁都没有赢,但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会赢,所以——”
“我会赢。”
不论前路有什么阻拦,不管要付出何种代价。
“敬自由与死亡。”
姬染月将空聊酒杯高高举起,身后所有人也随之举杯,雨幕将众饶神色模糊成晦暗的乱影,地上的水洼倒映着颠倒错乱的世界,那样扭曲。
直到酒杯被她掷落,水花四溅,无序的世界就此解构重组,或将迎来新生。
“登基大典不如就定在下月十五吧,诸卿以为如何?”姬染月凛然转身,玄裳墨发,沾染着濡湿的雨水,却更有一抹化不开的姝艳,是与晦暗穹截然相悖的干净清透。
众人不禁屏息,为这刹那的艳寂。
噫!女帝容冠下,不知是福是祸,总会有些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亵渎主君。
比如——
贾诩悄然侧身,望了眼左前方的嬴政与白起,他们拱立于姬染月两侧,距其不过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啊……
谁会先出手呢?
难道他们当真愿意放弃偌大的山河与倾城的美人?
贾诩微微勾唇,他可不信,旋即一秒变脸,犹疑道:“主公,登基大典定在下月初是否太仓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