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不一定是好女人,但她一定是聪明的女人。
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跟“大势”二字对着干,她清楚自己的分量,既然玩不起,就果断退出游戏。
如果继续勉强玩下去的话,等待她的便是杀身之祸。
相比三年前,大唐改变了很多很多,随着朝堂君臣这些年的努力,大唐这乘马车渐渐加速,任何人都拦不住它的飞奔,谁敢拦,谁就会被无情碾压。
尤其是东征大胜,大唐占据了海东半岛,至此,大唐大势已成。
武后很敏锐地看清了这一点,前日李钦载在太极宫与李治描绘的大唐盛世景象,便是促使武后最终改变主意,果断退出游戏的诱因。
李义府被斩之后,武后在朝堂的势力基本已被打压得七零八落,朝中无势,李治打压,武后渐渐被禁于后宫囹圄,这样的处境下,她除了打消野心,安心做一个后宫之主,已没有别的选择。
不得不说,武后选择此时退出游戏,决定是非常明智的。
失势之人,怀璧其罪,火药秘方便成了她的催命帖,再不赶紧与此事做出切割,李治的刀就会落在她脖子上,那时可就不是废后那么简单了。
李钦载暗暗对武后的杀伐果断感到钦佩。
哪怕是失了势,这个女人也能幸运地做对人生的选择题,利落干脆的样子真是迷死人了呢。
夜深,国公府后院。
一间偏僻的屋子里,四周布满了警戒的部曲。
祖孙俩聚在屋子里,凝神盯着矮桌上的一个木匣子。
匣子里是一個首级,面目有些臃肿,肤色惨白,事前用石灰涂抹过,看起来触目惊心,颇为吓人。
李勣和李钦载都是战场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对人头这东西自然不害怕,祖孙二人凑近看了很久,李勣扭头看着李钦载。
“仔细看清楚,是他么?”李勣沉声道。
李钦载不敢马虎,认真地盯着这个首级,打量他的五官眉眼。
李钦载自然是认识傅游艺的,当初在火器监时,二人当面起过冲突,傅游艺的官职是李钦载上疏罢免的,人也是被他扔进大狱的。
辨认许久后,李钦载肯定地点头:“没错,是他。”
李勣松了口气,捋须颔首:“那就好,这条线算是断得干净了。”
顿了顿,李勣眉头又皱了起来:“现在就是不知道,火药的秘方到底有没有在皇后手中……”
李钦载笑道:“爷爷,您老还是安享晚年,别操心这事儿了。”
“无论火药秘方有没有泄露出去,对大唐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爷爷,大唐大势已成,火药的存在,其实已无关紧要。或者说,火药的秘方迟早会泄露出去的,但它并不能决定国力强弱和战争的胜负,如果火药这东西能取代大唐君臣多年的努力,未免太可笑了。”
李勣一怔,然后缓缓点头。
不得不承认,李钦载的话有道理,祖孙都是上过战场的人,火药确实给大唐王师增添了摧枯拉朽的威力,但,决定战争胜负的永远是人,不是武器。
领过兵打过仗的人,更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
沉默半晌,李勣叹了口气,道:“皇后搞出来的这桩事,如何处置?”
李钦载眨了眨眼,道:“爷爷有没有想过,皇后为何主动把这桩要命的秘密告诉我们?”
李勣微微一笑:“她在示好,还是示弱?”
李钦载却笑道:“孙儿以为,她在认错,认得比较含蓄,也很聪明。”
李勣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
主动坦诚,其实就是一种认错的态度,当然,也是示好,她在含蓄地表达不想与李家祖孙为敌的态度。
说她聪明,是因为这桩事虽然她主动坦诚了,偏偏没有留下把柄,傅游艺死了,唯一的证人赵道蕴的供词不足以定罪。
就算此刻祖孙俩到李治面前告发,武后都有能力把所有的证据湮灭得干干净净,甚至会倒打一耙指责祖孙俩诬陷当朝皇后。
李勣表情迟疑,不知在思索什么。
李钦载叹道:“算了吧,只要她以后安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咱们没必要赶尽杀绝。”
三年前射出的子弹,怎就会那么巧,直到今日才正中眉心?
如今的大唐正要开启大航海时代,更需要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若真拿武后这桩事做文章,朝野必将掀起轩然大波,大航海说不定都会因此而停顿下来,不划算的。
李勣沉默许久,终究还是认同了李钦载的话。
“老夫老矣,不折腾了……”李勣不知为何突然露出黯然之色,无力地耷拉着头,尽显英雄迟暮之色。
李钦载盯着他,认真地道:“爷爷,一代人有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