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发前,赵光义照例“面授方略”:潘美等负责迂回绕后,所以必须要快,快速清除云、应等山后诸州;而曹彬则率领十余万主力逡巡而进,大张旗鼓地扬言进攻幽州,却必须要慢,要慢,要留给敌人调兵遣将的时间,把敌人主力吸引到幽州。
按照赵光义的设计,等潘美完成迂回后,被吸引到幽州的辽军主力就成了一支孤军,然后再慢慢将其消化掉。如果曹彬进军太快,在潘美尚未完成迂回包抄、切断幽州后路的时候就挺进到幽州的话,辽军主力也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分散到潘美一侧,辽国后方也会源源不断地增援,如此则会重蹈上一次北伐的覆辙。
开战后,潘美迅速攻克寰州、朔州、云州、应州,田重进则取飞狐、灵丘、蔚州等地,看着同事们接连立功,曹彬按捺不住躁动的小心脏,攻克新城、固安、涿州。
看到潘美、田重进的报捷,赵光义喜上眉梢,唯独看到曹彬报捷时,就满面愁容,“怎么又赢了……”除了战略上的考量,赵光义更担心曹彬的粮道被辽军截断。
曹彬主力路出河北,这里是广袤的华北大平原,非常利于骑兵的快速机动,曹彬率领着十余万大军,十几万张嘴,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假如战线拉得太长,辽军派出几支机动骑兵,专门绕路截断粮道的话,曹彬就危险了。
果不出赵光义所料,就在曹彬进驻涿州十几天后,后勤补给就出现了大问题,“食尽,乃退师雄州,以援供馈”。
这条奏报直接让赵光义原地爆炸,“岂有敌人近在眼前,而退兵等待粮草的?曹彬的脑子被驴踢残废了吧!”随后派人驰告曹彬:停止向雄州的行军,立刻沿白沟河行军,与米信会师,然后养兵蓄锐,继续制造声势,实际则要按兵不动,以等待西路军完成战略迂回。
截止到这里,赵光义的战略还没有露出败相,甚至起到了一定的加分作用。辽军前期的调度已经一只脚踏进了赵光义的陷阱,辽军把大量精锐力量调往幽州,曹彬前期攻势犀利,如果突然与米信会师,必会吸引辽军更大的关注。
然而曹彬手下诸将见潘美、田重进等部队接连立功,不甘坐冷板凳,纷纷要求杀敌立功。面对汹涌的众意,曹彬无力节制,于是携带了五十天的军粮,再次北上死磕涿州。
在去往的涿州的路上,辽军重重阻挠,曹彬且战且进,缓慢推进到距离涿州城百里的地方,就已经花费了二十天的时间。
辽将耶律休哥知彼知己,扬长避短,把自己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把宋军的软肋拿捏得极为到位。因辽军兵少,耶律休哥没有选择正面打团,而是选择了“游击战”,在夜间出动骑兵,专挑落单的宋军截杀,伤害性不大,但给宋军带来的心理恐惧是极大的;到了白天,耶律休哥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声东击西,使宋军疲于应对;同时也着重抄掠宋军粮道。
据辽国人记载,曹彬为了应对辽军的袭扰,下令结成方阵,在道路两边挖壕沟……提前上演了一战中的挖壕沟比赛。由于缺乏饮水,宋军不得不从泥潭中过滤泥水而饮。
在这种窘况之下,曹彬不得不再次放弃涿州,主动向后撤退。
至于曹彬后撤的原因,据宋人记载,是因粮草不足和疫情才撤退的,而根据辽国人的记载,曹彬是听说萧太后抵达后,被吓尿,连夜冒雨而遁。
二夺涿州,曹彬夺了个寂寞。
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打下的涿州,曹彬实在不忍拱手放弃,在退兵之前,他打算让部将卢斌率领一万人驻守。卢斌说涿州深入辽境,内无粮草、外无支援,根本守不住,还不如结阵而退,保留这一部分有生力量。
曹彬这才彻底放弃了涿州这块儿鸡肋,然后让全城百姓在军队的保护下徐徐南撤。
“当我这里是公共厕所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萧太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萧太后给耶律休哥调拨了大量精锐骑兵,“给我干他!”
猥琐发育的耶律休哥终于有了开团的实力,撸起袖子加油追。
曹彬的队伍是扶老携幼的移民队伍,队列不整且行动缓慢,等曹彬撤退到岐沟关附近时,终于被辽国铁骑追上。契丹铁骑发动进攻,仓促之下,曹彬只能下令围绕辎重车结成方阵,被动防御。
到了夜间,曹彬、米信率领部分骑兵突围南逃,宋军随即溃散。
耶律休哥大砍大杀,一路杀到易州附近,得到情报说数万宋军逃到了拒马河,正在埋锅造饭。耶律休哥于是急忙来追。
还没等辽军铁骑赶到,惊弓之鸟的宋军望见扬尘就已经吓破了胆,慌不择路,拥挤踩踏而死者、坠河溺毙者不计其数,据说河里的尸体竟然把河道阻断,“为之不流”。
耶律休哥将宋军尸体收集起来,筑为京观。
赵光义听到战败的消息后,痛心疾首,不得不更改作战部署,下令诸将屯兵边境险要之处,田重进驻定州、潘美还驻代州,诏曹彬、米信、崔彦进回朝问责。
虽然事后人们把败军的黑锅甩给了曹彬,似乎是他违诏进军涿州才导致了整个“雍熙北伐”的失败,其实这多少有点儿冤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