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冯琦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这人说话口气太大,加上不太好的第一印象,实在让人不敢相信,总感觉这人一肚子坏水。
只有杜预向冯琦拱手,“还望赐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任何兵法谋略都是建立再知己知彼的基础上。
而这恰恰是杜预的短板。
看到的情报再多,也没有冯琦这种在西地摸爬滚打了一二十年的人了解当地形势。
而细作们进入不了萨珊国的高层,获得的情报有限,很多都只停留在表面。
冯琦脸上的肥肉少有的庄重起来,“自古坚城从内而破,十年之前,漠西大战,嚈哒人一部分出征,一部分西迁,还有一部分南下河中,萨珊人收留他们,却视他们为兵奴,呼来喝去,若能联系他们里应外合,则攻取河中不难也,守住河中亦不难!”
“嚈哒人?”杜预沉吟道。
“嚈哒乃匈奴分支,也算与大秦有一线香火之情,陛下常言秦夷一家,既然萨珊人不愿收留他们,大秦正可收为爪牙用为前驱!”冯琦极为看好他们。
文鸯眉头一挑,“何必如此繁琐,区区河中焉能抵挡本将麾下儿郎?”
“文将军此言差矣,能少流大秦男儿的血,何乐而不为?”
生意无国界,逐利为先,然商人却是有国界的。
这时代任何商人都是依托背后的国家和文明,才能把生意做大。
冯琦这些年顶着大秦的名头,在西域中亚混的风生水起。
钱多到一定地步,也就是个数字而已,冯琦想转化为更有价值的东西。
杜预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冯先生所言,正合兵法要义!”
“哈哈,就知道老弟能想明白!”冯琦有些得意忘形,言语也就轻佻起来。
西域中亚的国王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一时顺口了,没改过来。
周围将领的眼神越发怪异的看着杜预。
好在杜预也是豁达之人,没太在意,只当此人在西域混迹久了,忘记中原隶属,再说此人的确与杨峥有旧,对大秦倒也忠心耿耿,没必要为这种小事闹的不开心,轻笑一声,遮掩过去了。
“然则,如何才能拉拢他们?”苟曦问答。
冯琦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这些年没在河中撒钱,结识了不少门路,嚈哒人穷了两三百年,以重金贿之,必能引诱他们。”
“此事就拜托冯先生!”杜预见他说的这么轻松,心中忽然又有些没底。
萨珊和大秦之战,实则是在争夺影响力,争夺对中亚诸族的控制力。
“这是自然!”
啪的一声,冯琦的大手重重拍在胸脯上,全身的肥肉也跟着颤动起来。
这人虽然说话不着调,办事却极靠谱。
才过了五日,冯琦就带着嚈哒使者回来了。
杜预带着亲卫单独接见。
三百多年来,嚈哒人与中亚部族反复融合,长相上更像是中亚人,深目高鼻,棕发多髯,不过若是仔细看,也能在他们脸上寻到一丝华夏的轮廓。
穿着异常寒酸,白色的羊皮袄变成了油腻腻的黑色,还破破烂烂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值钱且干净点的东西,就要腰间的短刀都是锈迹斑斑。
不过眼神极其凶厉,仿佛荒原上的野狼,配上他们略显丑陋的脸,更是狰狞。
站在金光闪闪的冯琦身边,对比实在太鲜明了。
使者行了个匈奴抱胸礼,以匈奴语说了什么。
冯琦充当翻译,“阿那就磨拜见大都护!”
“免礼,大秦欲攻取河中,不知贵部可愿助一臂之力?”杜预直接了当。
阿那就磨看着是个粗人,实则极其精明,“当年我部脱离康居,是萨珊人收留了我们,我们嚈哒人最重情义!”
真重情义也就没有今日的会面了。
冯琦不耐烦道:“你就说要加多少钱。”
汉言说了,又用突厥语重复一次。
阿那就磨摇摇头,忽然拜倒在杜预面前,“我们嚈哒人是从塞外迁徙过来的,与中原同气连枝,愿助大秦攻取河西,但请求大都护给我们嚈哒人一块栖身之地!”
冯琦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你这厮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然后以匈奴语跟他吵了起来。
看样子似乎被别人利用了。
嚈哒人一直西迁,为的就是寻找一块修生养息之地,也算是比较有追求的一个族群,穷是穷了点,但绝不是蠢材。
能在中亚立足的族群,没一个是傻子。
大秦想利用他们,他们自然也想利用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