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深秋，目光所至之处尽皆是荒凉。干枯的树干，残败的落叶，北风侵扰过的村庄，处处陈旧，样样悲凉。恰如此刻借着残月的微光，下班回家的田十三的处境一般。

    将至不惑之年的田十三。在南国镇唯二的打火机厂，经同村火机厂员工谢小美的介绍，几经考虑，最后还是选择了据说女工更多的迪迪火机厂。

    火机厂不大，说是厂，田十三

    觉得还不比廉东市人家的小作坊大。

    厂里连带老板一共也就十来个人。其中还包括了老板夫人，舅子，女儿，真真算下来员工也就七八个人。

    这还是下半年，临近年关，订单较多。换了上半年，按小美说那都是还要减员一半的。

    减不减员这些，田十三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这个月的工资老板究竟什么时候发。

    手机wx余额显示只剩个位数了。若还领不到工资，明天小孩的生活费怎么办？

    家里老大这学期去廉阳读职高，每天的生活费就得好几十。老二老三读初中每天午餐的菜钱也是不能少的。

    一想到明天仨小孩还等着自己的生活费呢。顶着萧瑟晚风匆匆往家赶的田十三，眼睛里即是无助又是无奈。脑中不由想起，下班时和老板领工资的场面。

    “三哥！你知道兄弟我的，但凡有一点点辙，我也不敢托兄弟一天的。”

    “知道三哥你是等着急用，你看弟弟我打三哥第一天来起，可有亏待过三哥的。”

    “别人来那可是都有新手学习期的，三哥你一来我可是照着他们老手一般给你发的全额工资的。”

    “前几天中秋我老丈人给的大盒月饼，我可是尝都没尝，直接提给三哥你的。你看看其他人有没。”

    “我知道，我知道，懂你，三哥，我也是带过娃，供过学的，哪能不理解。”

    “但三哥你也替兄弟我想想不是，现在生意难做，竞争激烈啊！去年接的单，货款到现在还没收。还个个大爷一般，你还别问，别催，一催人一蹦三尺高，开口就是这合作估计合作不了拉。一点信任都没有，我像差你那点钱的人吗，我是差你那点钱就会跑路是吧。”

    “三哥你看看，你说兄弟我委屈啊，为了这讨米的生意你说说…”

    “要不是想着一大家子，还等着兄弟这揭锅，兄弟我早撂挑子不干了，真的！”

    老板犀利且声情并茂的言辞，犹在脑海轰鸣。脚步虽不自觉的已放缓。可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再转头去找那头狡猾的貔貅。

    再说去了又能怎样呢？不善言辞的自己，就算去了，在那貔貅面前，又哪轮的上自己开口。

    恐怕结果还是会像刚刚那般。似跟木头般杵在那里，听着那令人作呕的称兄道弟、诉苦，卖惨。

    可别人不要脸，自己却如何都学不来那奸诈、违心。

    但要不去明天的生活费又该怎么办。大姐那是再不能开口了。从自己出事起算，十年里大姐，出钱出力管自己，管自己的仨小孩。

    这期仨小孩开学，学费不够，大姐又拿了五千。这怎么还好意思向她开口，怎么能向她开口！二哥那更不行，二哥这十年对自己的付出比起大姐，只会多不会少。

    亲戚朋友就别提了，从自己出事以后，哪还有亲戚朋友…

    总不能和老娘开口吧，父亲还在时，二老就从没和自己开口要过一分钱。反而是自己断断续续从没断过受二老的接济。

    更甚的，老父亲因担心在里面的自己受苦。东奔西走筹措保金，花了毕生积蓄，借遍亲朋好友。

    最后实在是无力筹到更多，年近花甲之年他，竟干上了苦力。

    一起做事的工友劝说，老田你这么拼干嘛，你大女，大儿每月孝敬你那么多，你花的完不。

    您老搞得我们这些年轻人自惭形秽啊。听到这些，老父亲却总只是笑笑，说得多了实在抹不开，便也只是回句：“身体好，闲不住。”

    可实际情况呢？几年下来亲戚朋友的帐，他偏执着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还，身体却也跟着彻底的垮了。

    老父亲因结石连续动了两次手术。尿毒症，胃溃疡，骨质增生，风湿，小病大病一个接着一个摧残着他年迈苍老的身体。

    硬抗了两年，油尽灯枯的老父亲知道自己等不到老三了。最终抱着不能再见老三一面，在帮老三多攒点、多留点的遗憾中而逝。

    大姐和二哥说，父亲临终时唯一放不下的仍是他。再三嘱咐大姐和二哥一定得瞒住三，别让他在里面担心，等他出来一定得帮衬着他走上正轨。

    大姐二哥每月给他的生活费，和他自己打工挣的钱。除了还账和寄去给老三你，父亲自己一分一厘都没舍得花。全部存在他的银行卡里，说是无论如何要留给老三你。

    父亲弥留之际嘴里仍喃喃着：“老三…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