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月终于清扫完毕,将扫帚和铁锹都放进了仓房。
她倒要看看,她娘这回还能不能滑倒了,要是再闪着腰,那就是她娘太笨。
进了厨房,抱起茶缸子,也不管凉的热的,咕咚咚仰脖干了大半杯。
喝完用手背一抹嘴,摘掉棉帽子,一脑袋短被汗湿沾的,软趴趴贴在脑瓜皮上。
毕月也没顾得上歇歇,边纳闷“爸爸去哪了”,边东翻翻西看看。
挺佩服她娘,家里好像没啥吃的了,那都哪整的猪血和豆腐啊?
自言自语道:“不管了,先烧屋子吧。”
重新扣上棉帽子,又拿着簸箕开始端蜂窝煤,挨个屋捅炉子,捅的她满脸满鼻子里都是黑灰。
压了大半宿的炉子,碰上哪个要是不好烧,她还得颠儿颠儿跑到仓房找干木头柈子塞里面。
都忙完了,一抬头看时间,毕月心里真有点儿犯嘀咕了。
蹲在厨房,惦记到都忘了洗脸,皱着小眉头削着土豆皮。
这都六点半快七点了,干啥去也得回来了,人呢都?
她早上起来可挺早,但那时候一摸旁边,那都冰凉的了,她娘那大半个被子都搭在她脚底下。
正琢磨呢,就听到大门有声响了,赶紧站起身探头看看。刘雅芳的大嗓门传来:
“哎呦,这谁收拾的院子啊?”
毕月站在门口翻大白眼。明知故问,能谁?田螺姑娘。
随后又是陈翠柳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来。
陈翠柳冻的嘴唇直哆嗦,说话时两脚还紧着倒换着:
“雅、雅芳姐,姐夫,谢、谢谢你们了,不行了,我得回屋先暖和暖和。”
毕月没等她爹娘走到地方呢,赶紧推开厨房门,惊讶道:
“你俩领她去看升旗啦?咋去的啊?”
三四点钟可不通车啊,“面的”也少有,那得多大运气能大清早碰到啊?
刘雅芳摘下头巾,两个颧骨冻通红,先抱起茶缸子,才回道:
“你还怪知道的呢,我还寻思你别以为俺们丢喽。
可不就是去看升旗?不能让人家白来一趟。
呵呵,咋去的?这回我可能耐了。腿儿着去呗,回来坐公汽。
大妮儿啊,你爹这回不如我,我领他们上的车,几线几线的,我都记得。
去时也帮着指道来着,要是听你爹的,就得走岔道。”
说完瞅毕月笑,吸溜吸溜鼻涕,可自豪了呢。
毕月看向毕铁刚。
毕铁刚正挽袖子准备洗脸热乎热乎,冲他闺女点点头,表情复杂,作证道:
“是。你娘可下出息了一把。竟瞎出息,这给我冻的,就是听她听的。
一点儿不省心啊,老算计,算计就别出门,出门就麻溜痛快的。
她可倒好,非得等公汽。
我们看完升旗那是几点吶?那时候车还没有呢,愣是在广场那傻站着。
你翠柳姨差点儿没被冻哭,俺俩也冻的够呛。
你说你娘啊,感冒了,俺俩吃药片不是钱吗?再说给人家孩子冻坏了那不完了吗?
咋说都不听,主腰子这个正,没个整!”
刘雅芳边解外套扣子边打嘴架:
“跟闺女告状你可丁壳厉害了,这家伙你爹啊,一问三不知,大妮儿啊?”又看向毕月:
“你是不知道,你爹那笨嘴拙腮的。
人小楚那孩子领俺们去看升旗,人家一会儿指这说点儿啥,指对面高楼说点儿啥。
就是升旗时间啥日落日出的吧,人家那说的都一套一套的。
当初,小楚还问你爹,叔啊,记住没?你爹应承了,结果呢?关键时候就卡壳,我让他说两句,他啥啥不知道。
那可不傻等咋的?干巴巴的,连句有用的话都不会说!”
毕月:“”
腿着走的?广场那站好几个小时?你们是卫兵啊?
都挺愁人。她大早上才不断官司呢。
刘雅芳将外套往毕铁刚后背上一扔,惹的毕铁刚对她吹胡子瞪眼睛的,她也不在意,挽袖子问毕月:
“你整啥呢?早上要吃点儿啥?”
“还吃啥?”毕月疑惑了:“娘,我刚才翻了一遍,咱家可没啥东西了,土豆子都没剩几个,你昨儿去菜市场了?
刘雅芳抢下来她闺女手里的土豆挠子,嘿嘿笑道:
“那你娘还没出息成那样。菜市场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去,你洗脸收拾自个儿去,我做饭。
是那啥?昨个儿一出门就碰到邻居了,隔一家那老孙家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