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野没法认同手中握着的是刀。
甫一入手,杨野便知这刀是样子货,重心太靠近刀把了。如此虽能更易地甩出几个花架式,却断然没甚威势可言,江湖上只有一种人会把这种刀当宝贝——公子哥儿。
虽说如此,杨野却也不好折了这位赵公子的面子。有人递刀给自己耍,杨野是万不会拒绝的。哪怕对方是情势所逼。
“小子,气势不错,来试试?”
面前的中年汉子穿着一席青衫,右手提溜着把三尺有余的青锋,面上透着些病态的微红,发髻有些乱,一双戏谑的眼似在看着杨野,又好似在嘲笑他手中的刀。
杨野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的。
杨野的师傅死在了四天前。
老头子姓徐,和大多数混野镖的趟子手一样,早已没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一群老油子喝高了的时候,徐瞎子总会扯着嗓子大喊老子大名徐有才之类的屁话,于是大家伙便哄笑起来,继而一个个的嘶吼着自己的名字。只是总归有些人,喊着喊着便喊错了,喊忘了。喊错了的那位从此以后便不在喊了,也没有必要再喊了。
徐瞎子从来不瞎,心眼敞亮敞亮的。他只是太明白什么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每次有人忘了自己的名字,徐瞎子少不了向杨野唏嘘几句:“xxx忘了自己的名字诶,离死不远喽!”
徐瞎子死前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倒也不算死得稀里糊涂。等杨野赶到时,他已经成真瞎子了,也许终究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已经没几口气可以吐的徐瞎子倒也没搞什么苦大仇深的戏码,只是拽着杨野的胳膊,喃喃地说自己原来在彭城有个蠢婆娘,还有个特机灵的小丫头。若是搬家了,便该是幸福的。若是还没搬家,他徐瞎子可就得在下面好好等等,等受了那娘俩一顿打再上路。
末了,徐瞎子还是把最后一句话留给了杨野:“杨野啊,这人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这老天给你的年岁,你可得好好用完了。”
徐瞎子并不识字,自然也没法给杨野教出什么斯文气来,好在杨野也是知道那些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就是字。杨野割下了徐瞎子一直喜欢捻着的衣角,好歹得找个人认一认,好歹替他看看那娘俩还在不在。也不知道这徐瞎子当初是请了哪个妙人,能忍着他的味儿把这些个字给缝上去。
杨野觉着眼前这栽倒的十数个镖师实在是聒噪,不如徐瞎子那样活得爽利死得坦荡。
似乎是嫌弃这些个人破坏了气氛,中年汉子踱着步,把剑尖递进那一个个哭嚎的喉咙,宛然一副不担心被偷袭的样子。
“你方才只是把他们的手指都给削断了,为何现在又杀了他们?”
中年汉子似乎是没料到插话的竟会是赵公子,微楞了一下,却也将那张满是讥诮的脸转了过来。
“我做事,向来只看自己的心情。比如我现在就想把你的喉结给挖出来,如果请我来绑你的那位敢不满意,我也会对他做同样的事。你觉得这样如何?”中年汉子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盯着那位赵公子,虽狠言狠语,却也颇有些打趣的问道。
“你吓不着我。我若是真要做,便直接动手了,犯不着讲给我听。我若是怕了,你便也舒心了,便有理由放过我了。你想给自己找个理由不剜我的喉咙,我偏不给,我就要看你敢不敢动手!”这赵公子倒是颇有些定力与急智,与片刻前那个手忙脚乱把自己佩刀递给杨野的样子判若两人。杨野倒是觉得这赵公子一边发抖一边喘息的样子十分有趣。
“好胆!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的胆给掏出来,看看是你的心大还是胆大!”中年汉子终于是收起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有了一些怒色。
“什么人,出来!”中年汉子横起一脚,一块石头嗖的穿入密林,打中了什么东西。
“哎呦,别打别打。老黄我可不会什么武功,大侠您还是找那位野孩子比试吧,他厉害。”密林中窜出一个人来,揉着自己的胳膊,麻布单衣配上一双破草鞋,倒也与那脏兮兮的头发与半口黄牙颇为相称。
“老黄,这就是你介绍的生意?”杨野倒是笑了出来,连带着空气也轻松了不少。
“这砀山的生意有个意外那都是正常。找我们这种不入流的人的趟子也能碰到这种高手,这倒是少见了。”老黄嘻嘻的笑着,没半点紧张,倒是那中年汉子的面色渐有青意,“野孩子你别不知足,你还年轻,这趟你要是承下来,这位赵公子可就是你的贵人了。”
“你知道的,我又不在乎。”杨野笑道。
“只怕是你不得不在乎啊~”杨野只觉得老黄这摇头晃脑的样子也是颇为有趣。
“闹够了没!”中年汉子提起了剑,斜指着地面,怒不可遏。
“大侠还请稍等。”老黄滑稽地鞠了个躬,露出背后的布包。绑带一扯,布包散开来,老黄也顺势从布包里捞出一把宽近三寸的大刀来,给杨野递了过去,“老樊给你调了调,刀头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