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最醒目的则是那向西悬挂的庞大火球,没有午时的炽热到刺眼,余留的是一丝温暖,让人假意向往人间的美好。
两群蚂蚁在厮打着争夺着这具尸体的所有权,就像刚刚鲜血浇灌的这场战争:
胜者为王,败者:死!
它们踏过鲜血灌成的路,用冷冽的长矛刺向它们的对手,荒野的生存是残酷的,为了活下来,只有不断抢夺、存储、厮杀。不仅仅是蚂蚁,这边荒野所有的生物都在挣扎,谁也不去想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为了这一刻的生存。
就像这只刚好踏下的硕大马蹄,正在搏斗的双方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导致死伤无数,乱做一团。只不过面对这未知而熟悉的恐慌时:
有的蚂蚁依旧抱着它的对手在撕咬,
有的蚂蚁已经在马蹄下化作亡魂,
还有的试图去咬这包裹着金属物质未知来源,
而更多的,则慌作一团,四散而逃。
……
马的主人似乎是个大人物,他悬起手上依旧淌血的长枪,幽暗冷冽的枪尖沾染的浓烈的血腥味。如果此刻有京都上等的铁匠,一定会长叹这京都流传的国公府最锋利的枪竟然也会有了裂痕。
“全体集合。”声音并不算特别大却很好的让底下的传令兵听得到。
“呜…”
号角声传遍了这荒野的整个角落,让刚被不久前惨烈的战斗惊走的群鸟又惊吓的飞起。
一群群鸟扑向夕阳,血红的光芒贪婪的将它们吞噬掉,划作一个个小黑点,一个汇一群,在天空中显得庞大而渺小。
像这一个个从荒野各处汇集的士兵,穿着黑色幽亮的军甲,一个个沾染着鲜血,散发着噬人的气息,就算此刻长安西街当了二十多年的刽子手王师傅在此地,都不敢直面它们的气势。
一个个加起来是一群,而一群群合起来是一支军队。
他们是大汉不断连战连胜的保障,是国家最优秀精良的王牌军队。是让所有长安人民畏惧而又自豪的杀神。
“东征军团第一军所有剩余军士全部到齐。”
“东征军团右翼军所有剩余军士全部到齐。”
“东征军……”
一个人的声音是有限的,然而所有军士合起来的呐喊能占据这片荒原所有地盘的音域。
“禀将军:全军到齐,敌军剩余士兵已经全部投降,敌国国王已经递交了臣服文书。”看样子是个随军文官,穿着全军独有的布衣,有一抹悠长的胡须,眼神精细,头发随意的梳了个髻,有根木叉横穿其中,若不是长期行军阳光留下来的黝黑印记,倒像是哪一地书院的夫子之类。
“长安离这有多远呢?若是这蚂蚁会飞,何苦来此争夺这肮脏的尸首。随便飞落长安哪个角落都能富足的生活吧。”将军似乎是个年轻人,声音虽然沉稳冷静,脸上却依旧流淌着一丝稚嫩的他倒是不接话题,欢欣的看着荒原落了一半的夕阳。随军两年,终于可以回来那座大城了。“将军倒是好兴致,倒是属下庸俗了。陛下早先已连发五道召令,让微臣通知将军长安已经设好宴席,等将军凯旋。而众将士亦是东征两年未归,属下觉得,吾等是不是早日回归当好。
“当年你从那一堆文官中争夺到这个随军的机会。谁都不曾想到过,他那么多大臣没选,却选了你这四品郎中,今日看来,你也成了二品大员,他亦对我远征了如指掌,你的选择和他的选择倒是极其之对。”
文士连忙拱手:“全仰仗将军之功,下官这是凭借将军之福。”
一旦不能捅开,装糊涂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他上位也四年了,想必长安也掌控得牢固了不少。”
文士知道将军口中的他是谁,却无论如何不敢接话。长安的暮色倒不如这荒野的暮色来的壮阔,任凭阳光覆盖过成就的血红的世界,一望无际。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概只少了一条河的距离了。
“王大人,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公元二十一年九月五日。将军”
“出征两年了啊,人死了会升天吗?听说杀人太多会下地狱,我们哪些死去了的将士不知道会飘向何方?”
“将军,我军将士是正义之师,何况有我国历代先祖的庇佑。他们会魂归故土的。”
“魂归故土,除了他们的家人,谁还记得他们,还能有谁给他们唱一首魂归来兮,谁记得他们东征时立下的伟大功业。”
文士倒不知怎么接话,士兵是从百姓中征召而来,在他的印象中,士兵就像是麦子,倒了一茬,还能再种回来。何况自己不过是个芸芸众生中渺小的一只蚂蚁,想这么多又有何用,不如操心自己两年离家,分别多年的胖小子长大了多少。
人眼中看到的世界,才是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