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颐垣努力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土房土墙,柳树流水,没有水泥路,没有电线杆,没有往来的车辆。而他正在一个梳着发髻的男人背上,一步一跌,艰难前行。
这是怎么回事?
朱颐垣迷茫了,莫非……记忆的闸门绽开,朱颐垣只觉得脑袋里仿佛同时放映一百部电影似的,各种碎片强行挤入,很快脑袋就有种被塞爆的感觉。
自己真的穿越了!
朱颐垣,山东淄川县青石集人,大明朝鲁王系的宗室。
竟然还是皇族?
可再想了想,就没啥好高兴的了,只是远支宗室而已,父亲朱观煜仅仅顶着个辅国中尉的爵位,还很早就不发俸禄了。
不管了,再看看时间。
顺治二年,去年是崇祯十七年。
也就是说,大明王朝已经亡国一周年了,就连应天的弘光小朝廷都没了……这是什么开局?
地狱吗?
或许还是十八层的那种。
一个亡国的宗室,能干什么,难道还能学刘秀,来个光武中兴吗?
那你要有召唤陨石的本事才行。
朱颐垣的心是拔凉拔凉的,穿越也要看运气,很显然他就是霉运当头,衰神附体那种。
不久前清廷推行剃发令,旨意到达了山东,衙门的人,还有临近大庄村的张家,几百打手倾巢出动。
这个张家,曾经在大明出过一位大学士,也算是蒙受大明恩典,奈何改朝换代的时候,竟然带头剃发,又给大清当爪牙鹰犬,真是让人不齿。
而身为大明宗室,居然要沦为清廷的奴才,朱颐垣悲愤欲绝,只能断然投井。
虽然不太能接受自杀,但此刻的朱颐垣还能体会到那份国破家亡,做人不得的浓浓悲凉,确实有些事情,是宁死也不能屈从的。
但如今两世为人,还要自杀吗?
朱颐垣的心动摇了,他想活着。
而且自己明明跳井了,怎么又被捞了上来?
背自己往前走的人,就是此生的父亲朱观煜吧,是他把自己捞起来了?貌似朱老爹也没有剃发。
一定是在跳井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正在疑虑之际,突然眼前不远处,出现了火光,有村民仓皇逃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不好了,遭贼了!”
这年头所谓的贼,通常是成百上千的强盗,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朱老爹背他已经很吃力的,根本跑不了。
“我能走,先躲躲吧。”朱颐垣勉强说道,虽然很虚弱,但是却不愿意继续赖在人家的背上。
朱老爹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终于把儿子放下,但依旧搀扶着他,快步跑进了旁边的柳树林。
这里挨着河边,树荫浓密,又有芦苇挡着,确实可以藏身。
村子里浓烟四期,哭喊之声不断,朱老爹越发不安,“完了,完了,你娘还在家里呢!这可怎么办?”
朱颐垣的眼前闪过一个中年妇人的身影,那是他的母亲叶氏。说起来也算是朱老爹的福气,他是个不管事的宗室子弟,家里内外,全都是夫人打理。
叶氏不但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条,还读书识字,朱颐垣读了不少书,竟然都是母亲的功劳。
爷俩被抓来剃发,她一人在家,此时又来了强盗,确实凶险异常。
奈何朱颐垣已经很虚弱,走不了多快,只能说道:“我在这里等着,您先去吧。”
朱老爹点头,可没走两步,朱老爹又回头,到了朱颐垣旁边,自顾自伸手把他架起来。
“今天咱们父子都是死里逃生,无论如何,咱们父子都不能分开了,真要是死,就死在一起吧。”
朱颐垣怔怔看着这个瘦弱单薄的中年人,拔凉的心,竟然涌起一丝丝的暖意。他们顺着断断续续的柳树丛,往村东头,他们家的方向而去。
朱老爹一手架着儿子,一手在前面开路,枯树断枝,划破衣衫,在胳膊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他恍若未觉,只是向前穿行,还不时低声嘱咐朱颐垣:“小心点,别划伤。”
瞧瞧你自己吧!
朱颐垣没有把话说出,但是心头的暖意更加强烈。虽然是地狱开局,总算还有人愿意为你披荆斩棘,遮风挡雨,还不算太糟糕。
生逢乱世,又是朱明宗室,真是造孽啊!
爷俩跌跌撞撞,身上的衣服都划破了,狼狈不堪。终于,离着自家不远了。
他们躲在树丛后面,向外看去,似乎有人在驱赶着马车,车上拉的都是抢来的东西,这帮人手里拿着刀剑,大声说笑,满载而归。
面对此情此景,朱家父子大气也不敢喘,只能小心翼翼等着。
终于,人都走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