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八声甘州
叹风风雨雨十年间,几多梦难圆。
看霜侵双鬓,纹生顶额,手足胝胼。
应是年经不惑,把酒倚阑干。
却为谋生计,进退迍邅。
踏遍千山万水,但愿心无憾,凭海观澜。
恨时光荏苒,岁月难留连。
念伊人、眉间心上,有谁知、弹断数根弦。
轻声问、情归何处,辗转难眠。
楚玉峰看着刚写下的这首词,墨迹未干,余香浮动,心中慨然。遂斟了一杯茶,凭窗而望,只见红日西坠,白云映霞,几只旅燕飞在那泛黄的银杏叶间,浅浅的鸣叫声丝丝传来。
有那么一瞬间,楚玉峰真有些羡慕那些燕子了,冬去春来,日复一日,也许只有它们活得那么纯粹。
而人的烦恼在于有所求,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唯求不得相伴一生,如影随形,所得永远赶不上所求的步伐,就真如《不足歌》所说的那样: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最终,心想事成幻化成为所有人美好的愿望。
楚玉峰正在胡思乱想,只见房门打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探头进来道:“我妈叫你去剥蒜。”说完扭头走了。
楚玉峰笑了笑,放下茶杯,走了出来,只听妻子在厨房唠叨道:“孩子学习你不管,做饭你不会,工资养不起家,就只管写些烂字酸诗,有什么用。”说完拿起刀啪啪的拍起了黄瓜,犹如解恨一般。
楚玉峰摇摇头,并不搭话,只默默的拿起一颗蒜头剥了起来。须臾,楚玉峰剥好了蒜,轻轻放到案板上,妻子手起刀落,啪的一声将蒜瓣拍得四溅。
楚玉峰心中微颤,弯腰将地上的蒜瓣捡起来道:“别急!”
“不急,都班级倒数了!”
“也许,这次题太难了吧!”!
“难?难道别的同学考试用的不是同一张卷子?可别像你一样,别人跑了八百里了,你还原地踏步!”
“我学习挺好的。”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书呆子!”
楚玉峰紧闭了嘴,不再搭话,因为每次误伤的都是自己。看着妻子微胖的腰身,又暗自愧疚,心下惴惴,默默地帮妻子做好晚饭。
吃过晚饭,陪着儿子写完作业,梳洗完毕,时钟已滑过11点。
楚玉峰半靠在床头,仰望着房顶从窗户缝隙处飘来忽明忽暗的灯光,又不禁扪心自问:这世界是真实吗?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若我从未出现,世界又该如何?若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又会如何选择?也许,只是也许……
这可能是楚玉峰最大的苦恼,一直以来,楚玉峰都想摆脱身上的桎梏,他想在荒原上奔跑、在高山上行吟、在丛林中徜徉、在人群中流浪,去看远方的山、去见有趣的人、去喝最烈的酒、去唱梦中的歌。
但现实就是现实,他要做一个优秀的孩子考上大学、找到养活自己的工作、组建自己的家庭、养育自己的孩子、孝敬自己的父母,四十多年来,有些目标一一实现了,期间,他哭过、笑过、唱过、傻过,作为一个普通人,似乎就已经够了。
因为,你永远是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可是,他总觉得生命中少了一些什么,四十年多年来,有太多的选择,太多次处在十字路口。很多时候,他就在想,如果当时选择向左走或向右走会怎么样,就像推演一个沙盘,那将会是另一个不同的人生。
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忙忙碌碌的一生,收获过什么、失去过什么,他时常有些懊恼,很多时候,自己明明像是抓住了生活的突破口,但是依然并没有什么改变,时间之河永远在身边静静的流淌。
不知不觉间,楚玉峰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隐隐感到房顶如游蛇般蠕动了起来,又像机器发条似的一根一根如抽丝剥茧般不断撕裂,复杂中似乎又蕴含着某种规律。
楚玉峰惊奇于这种感觉,意识又难以聚拢来,只呆呆着看着房顶,身体轻飘飘的如浮在水上。这时楚玉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钟鸣,才将心神稳住,那房顶的扭动也嘎然而止,遂稍稍转动眼球,隐隐看到时钟悄悄指向子时,他不禁又轻叹一声,心中咀嚼着“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这样一句话,脑子里却想着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的一种人生。
时钟依然“滴嗒、滴嗒”的响着,楚玉峰努力伸手摸摸身边熟睡的儿子,让自己迷离的神经稍微有一些真实感。渐渐的,意识终于慢慢脱离了躯体,只远远的听到一些“滴嗒、滴嗒”的声音,也感觉不到来自何方,他太累了,只想沉沉睡去。
“滴嗒、滴嗒”,时钟依然在响,他仿佛随着这声音走到一个地方,既陌生又熟悉,明明觉得来过又想不起在哪里。只感觉前面有一片空旷之地,稀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