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德川秀忠步入高务实的书房,室内陈设雅致,一如大明的官场,处处透着深不可测的底蕴。秀忠抬眼便见到一位身着大红纻丝坐蟒袍的高大男子正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一副闲适的模样,仿佛全然不知来者何人。
着蟒袍,高八尺,面清癯,蓄微须……毫无疑问,自己眼前这位便是大明太傅、中极殿大学士、户部尚书、南宁候高务实了,也就是日本之“御阁”。
秀忠心中一凛,知道摆出这副模样乃是对方有意为之,以示其超然之姿。他立刻恭敬地上前大礼参拜,声音沉稳而谦逊:“东海荒岛小国,日本德川秀忠参见御阁,恭问御阁万福金安。”
高务实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却似能洞察人心:“秀忠远道而来,辛苦了。今日一见,果真是英姿飒爽,不负乃父盛名。”
秀忠连忙谦辞:“御阁抬爱了,秀忠不过是一介武夫,怎及御阁名震寰宇,智深若海,论当世人杰不作第二人想。今日得见御阁,实乃秀忠三生之幸。”
说起来,单论形象,高务实对德川秀忠的夸赞不过是客气,毕竟他老子德川家康就是个矮胖子,他德川秀忠的形象再怎么经过母系血统“优化”,毕竟底子也就摆在那儿了,能强到哪儿去呢?
可是高务实就不然了,他家里几代人都是典型的北方文士形象——身材高大而不失文雅面容,正是混官场所需的最佳形象,属于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此必正人君子”的那种,迷惑性拉满。
两人对坐,一时无声,只有窗外微风轻拂,带来几许凉意。
不久,高务实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听闻家康公近来身体康健,此乃德川家之福气,也是日本之幸事。”
德川秀忠心中一动,知高务实此言绝非无的放矢,但一时又无法判断其所为何事,只好小心翼翼答道:“家父常言,御阁对我日本恩泽深厚,今我德川家得以沐浴其中,自然福寿绵长。”
“却不知日本国内如德川家这般知恩图报者能占几成?”高务实微微挑眉,目光如炬,仿佛穿透了德川秀忠的内心:“秀忠,日本国内,近日可有波澜?”
德川秀忠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在探询大名们的动向,便答道:“日本海晏河清,皆仰御阁威名之恩泽。”
“威名之恩泽”?那不就是说有人心里不老实,只是摄于“御阁”威名太重,不敢溢于言表么?
高务实微微一笑,似乎对这回答并不满意:“海晏河清固然好,但海底暗流,却也不可不察。我听闻毛利、上杉等大名,对我前次去令似乎颇有不满,此事秀忠可知?”
德川秀忠沉吟片刻,道:“毛利辉元与上杉景胜因为战后受罚甚重,确有传闻说他们对战后的领地有所挂怀,但请御阁放心,德川家会尽力安抚。”
“安抚固然重要,但本阁部更希望看到的却是实效。”高务实语气渐转严肃,森然道:“大明对于日本时局之稳定,已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若日本国内有人心怀不满,企图再次掀起风浪,大明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
否则,我大明百万带甲,刀锋同指,千帆覆海,塞蔽东洋。则日本浮尸千里,血流漂杵,生灵涂炭,万事皆休……此非我所欲见,想必家康公亦然。”
这已经是红果果的威胁了,德川秀忠自然能够感受到高务实话语中的分量,立刻回应:“御阁的意志,德川家自当全力以赴。若有必要,德川家愿意出面,无论以何种手段,都将确保毛利、上杉两家心向大明。”
毛利家和上杉家经过罚没,如今各自都只剩下三十余万石高,德川家确实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能够力压两家不敢造次。对于这一点,高务实没有怀疑,他只是需要德川秀忠表这个态。
于是高务实点了点头,继续道:“另外,福岛正则与伊达政宗,他们的功劳,大明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功劳与封赏,也要相匹配。”
德川秀忠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高务实在暗示对这两位大名的封赏需要有所调整。虽说父亲之前对他们的封赏高务实是没有反对的,但如今既然御阁改变了主意,那德川家也只能照办——否则还能怎样?
于是德川秀忠便道:“福岛正则与伊达政宗,皆是日本栋梁之才。前者封赏似有不足,家父近来也正苦思补救,如今既有御阁明令,许多事也就更好办了。想必消息传回江户之后,家父也定然不胜欣喜。至于福岛与伊达,能得御阁器重,料二人定能感念深恩,万世图报。”
万世图报?这种事我从不指望你们日本人。不过倒也无妨,既然你们的天性就是畏威而不怀德,那我保持威慑也就是了。
高务实微微一笑,他知道德川秀忠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我有意对福岛正则与伊达政宗的职位进行适当的调整,以示对他们功劳的认可。”
德川秀忠一直仔细观察高务实的神色,见他露出微笑,不禁心中一喜。他知道这种调整很可能是提升他们的政治地位,这并不要紧,只要不是让德川家从自己兜里掏出领地来赏赐给他们,对德川家来说就不是坏事,甚至很有可能反而是一个巩固势力的好机会。
秀忠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