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未亮,空气中笼罩着淡淡的薄雾,门一打开,清晨的寒风便自门缝处侵袭而来,似乎能透过袄裙直逼骨缝,冻得人战栗不止。
“看这情形,今年恐怕又不会做新袄了。”
丫鬟玉兰缩着脖子抖着声音道,她这姿势很是不雅,她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是好歹是康勇伯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以前府内丫鬟多的时候,她可是一等丫鬟,这仪态举止虽然不能和世家小姐比,但是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姑娘可要强上不少。
可是现在……
另一个丫鬟珊瑚看了玉兰那拱肩缩背的模样,想要说她一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了又有什么用,何况玉兰自小聪慧,规矩学的很好,现在这般,只不过是太冷了而已。
就连她自己,有时候冷的骨头缝都打颤的时候,不是也忍不住跺脚搓手吗?
“珊瑚姐姐,你说今年这么冷,府里会不会给我们做新袄?”见珊瑚没有回答,玉兰忍不住又提了一嘴。
“姑娘前几天不是赏你一套姜黄色的袄裙吗?”珊瑚没有直接回答。
玉兰噘了噘嘴,“那套姜黄色袄裙我给了二妹,她不在主子身边当差,府里又连续三年没有做冬衣了,她原来的那身又小又薄,实在挨不住了。”
珊瑚叹了口气,她没有再问玉兰家里怎么没有给她们姐妹做冬衣,玉兰家中只有她和她爹在府里当差,日子本来便不宽裕,更何况这府里,已经很多年都发不全下人的月钱了。
不要说下人,就是他们家大姑娘,按照伯府往年的规矩,每月也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可是现在一年能拿到二两就算不错了。
随着老太爷身体越发虚弱,到时老太爷一去,伯府五世而斩的爵位便没了,这一大家子,没有爵位,又没有一位爷们有正儿八经的差事,家里的铺子田产近些年更是被变卖的差不多了,下人们也都卖了一大半,剩下她们这些人也不知还能在这府里熬多久,未来又将会面临着什么。
珊瑚呼出一口气,看着呼出来的白霜被寒风吹散,目光在虚无缥缈的上空又停留了一会,叹了口气,拍拍玉兰的手,“但愿老太爷的身体能早日康复。”
只要老太爷还在,爵位就还在,爵位在,无论如何,康勇伯府就还能领到朝廷的俸银,如此就算穷,也是能维持下去的,他们这些人也就能在康勇伯府这条大船上继续停留着。
玉兰见珊瑚神色忧伤,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反握住珊瑚的手,笑道:“珊瑚姐姐,不要想太多,不是有句话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姑娘也十六了,等姑娘出嫁,必定是会带上我们的。”
她们的主子是康勇伯府的嫡长孙女,许的是封城许家的二公子,许老爷现任封城府衙六品同知。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听来,一个伯府的嫡长大小姐,竟然许配给了一个六品同知家的嫡次子,委实算得上是下嫁了。
可是知情的人却都知道,许家恐怕是宋家现下能找到的最好的一门亲事了。
这亲事还是宋老太爷未生病之前定下的,那时宋家虽然也走向衰败了,但是伯府的架子尚能撑着。
自从两年前老太爷因为一场风寒缠绵病榻,将家中大小事宜交给了宋二老爷,至于为何不是宋大老爷,自然是因为宋二老爷更会讨老伯爷夫妇的欢心。
在这一点上,或许康勇伯这个爵位到老太爷这一辈就没有了,也是一件好事,否则这爵位的传承也是一个大问题,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几乎是一定的。
现在这样,虽然整个伯府被老太爷交给了宋二老爷,虽然宋大老爷心中也很是不快,但是没有爵位在前面吊着,只这一个千疮百孔、如同破船一般的伯府,还不足以令宋大老爷因为一个当家人的身份就和宋二老爷闹翻。
珊瑚看着玉兰,“嗯,姑娘肯定会带着我们的。”
对这一点,她是相信的。
“好了,姑娘该醒了,快去打热水吧,去迟了,热水又没了,连累姑娘又要用冷水洗漱。”
两个丫鬟在院子中分开,一个去厨房提热水,一个进屋服侍主子起床。
宋筱池睁开眼睛时,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主要是昨夜的梦太过真实了。
“姑娘?姑娘?”帐帘外传来珊瑚的声音。
这一声,顿时将宋筱池来回了现实,她摇了摇头,一头乌发笼罩了雪白的小脸,脑中如梦似幻的场景被甩了出去,现实回归脑海。
“我起了。”宋筱池朝外答道。
帐帘被撩了起来,珊瑚走了进来,并拿了今日她需要穿的衣裳,其实也没有什么今日昨日之分,一进冬日,宋筱池也就两套冬衣来回换。
毕竟是嫡出小姐,即使伯府破落了,她也不仅仅只有两套冬衣,可是她身边的丫鬟,珊瑚和玉兰已经三年没有做过冬衣了,她便将旧日的衣裳赏给她们了,虽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