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弃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了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并不是从云萝公主腹中产下,而是被施了法术从旁人腹中诞下。
他所谓的亲生母亲,竟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产房外面,等里面的动静没了,她才如纡尊降贵般抬眼看了他,然后说出了那句让他痛恨了十四年的话:此子乃豺狼种,留他一日,必祸害家中,你去把他丢了吧。
轻描淡写,好像他不是她的儿子一样。
于是,原本张灯结彩欢迎他的安府,瞬间换了风向,他被安大业祈求着留了下来,然而留下来的生活……安可弃这才发现,啊,原来他没有记忆的婴儿时期,曾经数度差点被冻死。
这么一想,他的命可真硬。
安可弃一梦十四年,十四年后他陡然转醒,居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婴孩时期。
怎么回事?
安可弃非常不安地挥了挥手,却只能轻微地挥一挥,张开嘴巴喊了喊,却也喊不出一个字来,他慌得不能自已,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忽然出现了一道天光,他拼命爬出去,还未等他睁开眼睛,屁股就被狠狠拍了一下。
安可弃听到了自己响亮的哭声。
“老爷,是个男孩儿”
“好好好,赏!夫人,快看咱们的儿子,生得多俊啊。”
“是,咱们的孩子,未来必定是良才美玉。”
安可弃瞬间楞在了襁褓里,这说的……是他吗?
一个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权,安可弃一脸懵逼地被精心养大,与上一段梦境不同,他这次所受的待遇简直比安大器还要好,一年两年安可弃犹犹豫豫,可十四年如同蜜糖罐里一般的生活,安可弃……心里生出了不舍。
这本该是他的人生,不是吗?
安可弃理所当然地想着,可下一刻,他心中的慌张忽然无限扩大,不,不该是这样的,他不需要这些人的施舍!他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命寄托在别人身上?
安可弃猛然睁开了眼睛,其实他的意识仍然混沌,只凭着本能看向人群中发光的人,好像是这个人,这个人曾经对他说过一番话,他很想去做,但还没有去做。
是什么呢?
安可弃抱着脑袋,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可他潜意识里觉得那些话很重要,重要到如果他想不起来,可能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想起来!快想起来啊!
程晋看着半妖少爷渴望的眼睛,一时怔忪了一下,才道:“他这么看着我,难道是选了做人?”
“你觉得做人,不好吗?”
程县令讲话,从来实事求是:“如果是你,做了十四年的人,被人间各种苛责,你还会选择继续做人吗?”
他记得黑鹿鹿曾经见过,人族是天道钟爱所在,那么在天道的运算机制里,做人是比做妖好的,所以他猜测在这个成年仪式里,天道会给出做人和成妖的优缺点,但……应该更偏向于做人一些。
“不会。”
程晋听到自己的声音:“对,没错。”
燕赤霞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是若是成妖,他就再也没办法……”
而这个时候,风浪中半妖少年的渴望已经迫切到快凝成实质了,他想要想起来啊,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相反,他的眼前浮现出“这一生”美好的愿景,他会比安大器更早金榜题名,娶的还是一国公主,他以后会位极人臣,会成为整个安家的骄傲,无论是安大业还是安大器,都没有他成就高。
好美好啊,安可弃心想要不就这样吧?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也开始困倦,可就在他要完全睡去的时候,一声呼唤叫醒了他。
“安可弃!”
可弃?对啊,这一世他还是叫安可弃,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呢?
安可弃瞬间瞪大了眼睛,隐约间,他看到了颓然中带着惊恐的安大业,也看到了可怕狰狞的黄黑巨骜,他忽然就想起来了。
啊,对啊,有人曾经跟他说过,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这世上唯有自己,才最可信。
什么平步青云,什么娇妻美人,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并不是“可弃”,他也不是豺狼种。
他可以做自己的依靠。
“轰”地一声,天象在刹那间改变,程晋被黑山拉着倒退了近百米,这才避开了这乱石飞溅的大场面。
“他已经做了选择。”
程晋眨了眨眼:“什么?”
黑山的声音里,莫名带着点雀跃:“他要渡妖劫了。”
“不!不可以!阻止他!快阻止他!他不可以成妖!”
云萝公主几近癫狂,她在黑色囚笼里上下乱撞,力量宣泄得到处都是,如果囚禁她的妖不是黑山,或许她真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