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叫孟龙潭,江西人士,乃是客居在京城的举人。
因为家乡远离京城,故而他提早进京赶考,无奈他家资不丰,等到了京城,手里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了。更何况京城物价太高,又无人资助他,孟龙潭便想在京郊找个破庙苦读。
这事儿曾经宁采臣也干过,可见贫寒学子向学之心是很执着的。
刚好此时,孟龙潭结识了朱举人。朱举人是举孝廉出身,家里也没什么钱,两人脾性相投,便结伴往京郊找破庙苦读。
但怎么说呢,两人都不是京城本地人,这一入山就迷了方向,好在两人准备充足,备齐了衣物和干粮,在山里头互相鼓励莽了三天后,居然还真找到了一间佛寺。
两人登时大喜,带着东西就住进了里面。
这一日京城冰冻又下雪,孟龙潭一个从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早就快挨不住了,两人各自找了间厢房,大抵是因为罕有人至,所以屋内的气味并不难闻,而且后院还有一方井水,虽然年久失修,木桶已经用不了,但两人修了修,勉强也能汲水。
两人简单打扫一番,便投入了苦读之中。等读到腹中饥饿,孟龙潭才开始煮水热馒头。
“这山中雪景雅致,朱兄善画,何不妨将之画下来?”
孟龙潭一提议,朱孝廉就有些心动,只不过他这次带的笔墨都是劣等货,恐怕配不上这漫山的雪景,但不画,他又心痒难耐:“大善,小生这便去取笔墨来。”
朱孝廉一拿起画笔,立刻如痴如醉地画起来,等一幅雪景图画完,孟龙潭立刻夸赞道:“朱兄笔触细腻,由景生情,来年必能高中。”
朱孝廉便开心道:“多谢孟兄吉言。”
“朱兄书画之名,京中举子多有人知,倘若朱兄肯割舍画作,万贯银两自是不愁的。”
书生嘛,谈钱多俗气啊,朱孝廉就是这种人,他宁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不愿意靠卖画来维持生活,在他看来,这是在侮辱他的画,便肃容道:“这样的话,还请孟兄莫要再说了,小生这点技艺又算得了什么呢,无殊公子的画那才叫一绝。”
这话孟龙潭就有些接不上来了,他是知道朱兄心气高,但没想到高到这种程度啊,人无殊公子什么水平,实话来讲,孟龙潭觉得朱兄连人家师弟都拍马追不上。
“孟兄怎么不说话?”
那还不是被你的发言吓到了,但孟龙潭是体贴的性子,很快便道:“无殊公子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方才小生在院中走动,发现那面影壁上的石刻图案相当精妙绝伦,不输当世名家。”
朱孝廉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当真?那岂不是天大的缘分?”
说罢,他就穿上鞋履跑出去,很快就到了影壁面前。
前两日他们刚到的时候,这面影壁上结了厚厚的冰霜,又被冰雪覆盖,朱孝廉只当是山庙的普通石壁。如今冰雪开始消融,边边角角便露出影壁的图案,朱孝廉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孟兄,这何止是不输当世名家啊,这简直是旷世遗作!”
说完,朱孝廉有些癫狂地跑去拿锤子,叮叮叮地撬开一大块冰块,这下显露出来的影壁就更多了。
“这真是鬼斧神工之作啊,孟兄你看到没有,这散花天女的头发丝都细若可见,其上的云纹隐隐都似波动,若不是知道这是壁画,我全以为是真的人咧”
孟龙潭也相当惊艳,但他对书画一道并不精通,惊诧过后,拉朱兄读书再三无果后,便回房温书了。
等到夕阳西下,孟龙潭来唤朱孝廉吃饭,他忍不住惊诧道:“……朱兄,这影壁上的冰雪都是你一人除去的?”
朱孝廉已经冻得面色通红,指尖也是发红发胀,但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了:“孟兄,你不懂它的价值。”
孟龙潭:……这怕不是冻出毛病来了?
他心下立刻有些内疚,早知道他附和人两句得了,嘴贱说什么影壁啊,这下好了,脑子冻坏了,这来年会试可怎么办啊。
于是他立刻去拉朱孝廉,却谁料朱孝廉一脸痴狂地盯着影壁,根本不愿意离开。
“朱兄,天色已晚,明日再看也不迟啊。”
“孟兄你放开小生,这等绝世之作,多看一眼都是享受,你难道没有感觉吗?”
孟龙潭:很抱歉,没有呢。
朱孝廉看到孟龙潭的神色,脸上便有些不满,他原先觉得孟龙潭是他的知己,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俗人,便立刻道:“你自去温书好了,不用管我。”
这语气太硬了,孟龙潭又不是傻子,当即就气得回屋。
但等到天边余晖即将落下,孟龙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这破庙就他俩人,这朱孝廉要是在外面冻死了,他就是长一百张嘴巴都说不清。
哎,早知道他就一个人入山了,他在江西时,可从没见过痴迷书画到这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