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气质平和,谈吐文雅,实在是个令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弘法小和尚送过茶水后就离开了,整个厢房里就程晋和福缘方丈两个人。
“程施主觉得这茶如何?”
程晋不太会品茶,当然他也不太爱喝茶,便道:“在下是个俗人,喝不出佛茶的滋味,不过光闻茶汤,令人心静宁和,用来入菜必是极好的。”
福缘便笑了起来:“程施主心境开阔,非常人也,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大师谬赞了。”程晋说完,便直奔主题道,“小子是个急性子,便开门见山了,实不相瞒,此次是为寺中一小沙弥而来。”
“哦?那你与他是何关系?”
程晋对上老和尚平和的双眼,坦诚道:“并无关系。”
老和尚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既是如此,你又有何自信觉得老衲会让你把人带走?既已入我佛门,便是佛门弟子,红尘俗世,早是过眼云烟,阿弥陀佛。”
这就是不放人的意思了?
程晋只觉这福缘方丈态度有些奇怪,说来李婆子是把孩子丢到了哪座山里,竟这般巧合正好让万福寺的和尚把小周嘉捡了回来?!
“方丈似乎意有所指,小子不懂,还请方丈解惑。”
老和尚态度相当好:“哪里不懂?”
这聊天怎么就这么费劲的,就非得绕圈子吗?程晋拧了拧眉,忽然能体会到黑鹿鹿平时被他噎到无语时的心情了:“大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佛家曰众生平等,渡一切有缘人,大师佛法精深,定然深谙其理,可当初林家来闹,大师却一反常态地强硬,这其中妙法,还请方丈解惑。”
福缘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老褶子都堆叠到一起了:“施主佛缘深厚,若仕途不顺,可往佛门而来。”
……啥?
“你知道我是官场中人?”
福缘道了声佛偈,才道:“施主命门不显,但周身显贵,清气萦绕,眸光湛湛,定是一员好官。”
程晋:……你夸我也没用。
“方丈既然相信小子品性,为何不让我见见那孩子?”这再讲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外头的周傻爹说不定急得都要冲进来了。
福缘方丈却忽然高深起来:“施主相信命运吗?”
命运?程晋又忍不住皱眉了,佛门讲究一个缘字,而缘外还有一个法字,缘法二字几乎讲了大半的佛经禅典,所以佛门是没有改命一说,至于所谓的修业,修的不过是来生福报。
今生功德定来世,佛门惯来如此。
可他都没有来生,修毛个佛,信哪个命啊。
“我不信命。”
老和尚也不恼,只问:“为何不信?”
“信了如何,不信又如何,按照佛门的说法,即便我靠一些手段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可未来无法改变,那我又何必徒添烦恼呢。”程晋已经快坐不住了,“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有时候相信太多,心上的陈垢只会越积越多。”
福缘方丈没了笑意,显然这话触到了一些他的心思。
“施主通透勇锐,可世人少有施主这般,是老衲着相了。”
……又夸他?
程晋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要搁从前,他指不定直接拉着老和尚的僧袍喊一句秃驴你到底放不放人,但现在他讲文明多了:“既是如此,还请方丈让我见见那孩子。”
这回福缘倒没再岔开话题:“不带走?”
程晋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想走,我就带他走,若他觉得佛门甚好,我也不会强逼他走。”
“程施主,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妙人?”
程晋:“……不曾,大师你是第一个。”他认识的损友们,不说他脸皮厚嘴巴臭,已经算是嘴下留情了。
这老和尚怎么回事,见面就给他一顿夸,难怪万福寺香火鼎盛,这夸人的话术真是炉火纯青啊。
“弘法,进来,带这位施主去后山。”
弘法脸上满是不赞同:“师父!”
“去吧去吧,程施主并非歹人,你好生招待。”
然而弘法嘴上答应得好,但那小眼神可是充满了敌意,大有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小师傅何必这般警戒,我并无恶意。”
弘法退后两步道:“那你就不该来,师弟在寺中,总好过在外面。”
“师弟?小师傅滑头,方才还说寺中没有我故友的孩子,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程晋说这话,显然是为了逗逗小和尚,却没想到弘法小和尚一脸自悔表情,念了好长一段佛经,才向佛祖忏悔完:“请随小僧这边走。”
然后一路上,任凭程晋怎么说,弘法小和尚都不接茬了。
程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