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站定了接近两分钟,徐天翼才坐回了座位上。
“我还以为起码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梁安断然把一杯咖啡一饮而尽,在徐天翼难以言说的表情下丝毫不露怯,“如果这个问题需要再想一会儿,我可以让你的咖啡师帮忙续个杯吗?”
徐天翼愈发觉得不知道梁安这家伙笑眯眯的外表下究竟在想什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开口,“不用预备。这件事确实对我有些影响,但不多——无论如何,徐晓汀之死始作俑者都是现在由江卓掌控的这股地下势力,他们正是为了维系其中的利益关系而杀害了徐晓汀。只要江卓还在这个位置上,我的立场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也算是个聪明人,不至于拎不清其中利害关系,只是说出口更像坚定决心。梁安听了这些好像还有些遗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计较那杯无法续杯的咖啡。
不过这么折腾人总也是有代偿的。
被梁安劈头盖脸的问了一通,徐天翼倒是反过来压抑不住自己积攒已久的问题,衡量再三还是提起了这个自己压抑许久的问题——有关梁安自己的问题。
“比起这个……从第一次再见到你开始,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一件事。”
梁安气定神闲地点点头:“你讲?”
“梁自衍到底是怎么死的?”
隔间里忽然静了一静,徐天翼原本以为梁安多少也会面色沉重一会儿,没想到他竟然笑了,“你忽然想知道这种事干什么?”
徐天翼应当是很早就了解到了梁安是梁自衍的事实,但梁安确信一件事,他一定不知道巡夜人从一开始就是梁自衍的遗孀李铭所创立的组织。
“既然你提了徐晓汀,这么专注于了解我为什么对江卓苦大仇深,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反过来研究过你找上的江卓的目的。比起徐晓汀毫无波澜的死,梁自衍的案子相当出名,至今还是论坛上让人称奇的悬案。我也看过不少网友的分析。”
看得出徐天翼这个家伙至今对姐姐的死无波无澜很是介意。
“你既然清楚,也应该能算出来事发的时候时候我才五岁。”梁安奇道,“说句实话,我现在连我那位倒霉的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五岁的小朋友能懂什么?”
这一点梁安倒是完全没有撒谎。他是和自己的父亲长相有些相似,但也仅仅是有共通之处,远远达不到江秋和江卓那种克隆人般只有年龄差距的地步。他甚至还是个天生的脸盲——就算让他前两天看一眼他父亲的遗照,他照样认不出第二次。
“你在巡夜人里……”徐天翼把顺口说出的话收了回去,也知道讲逻辑对梁安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几乎没用处,“你如果没有执念,也不至于坚持到今天。”
梁安耸了耸肩,“是啊。不过如果坚持到现在完全只是因为复仇之类的理由,那未免太俗套了一些。这样看来,我刚才跟你讲你对我有误解,也许真的是这样?徐天翼,主要你看看我,像是满心报仇的样子吗?”
如果不是五年前发生的事,他恐怕早就放弃了这条路。
因为在那之前,他得知了那个真相。
这种随意的态度让徐天翼感觉一直执着于“报仇”的自己又被冒犯到,无奈律师对文字的敏感性让他察觉到了一点,梁安这些话的成分里卖关子的成分远大于冒犯的用意。
他脱口而出:“梁自衍那起案子里有问题,和徐晓汀的案子一样。而你查明了某种程度上的真相,对不对?所以在我进入巡夜人之前,本来活跃的首领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沉默——因为这件事的真相和预期不符,真凶也许是另外一个人。”
徐天翼这家伙,显然是把徐晓汀一案的结果完全代换到了梁自衍案件的调查当中。
梁安咂了咂嘴,“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在我之前的那位首领身上出了变故。后来虽然由我接替了她的代号和任务,但我当时在警校上学。我是有一些手段绕开监控,只是他们的管理实在严格,攒学分也需要精力,没那么多时间接洽,而长时间的寡言少语也不容易被看出首领换了人的事实引发骚动。”
世界就是偌大的一个草台班子。
没有人比当年努力维系着巡夜人运作风平浪静、首领的形象睿智沉着,实际手忙脚乱清楚自己只能算是仓皇混过去的梁安更了解当初那段令人哭笑不得的岁月。
能同时在警校得到足够傲人的平均分数,以提供优秀的基础成绩一次性被查案过程中发现梁安的王海挖进昱州市局的三支队,后来的梁安简直要给当初几乎彻夜不眠的自己磕个头。
徐天翼显然不是很相信这么草率的理由,坚持于自己的判断但也不明说,只是扫了梁安一眼:“如果你能查出结果,就证明你手头有与众不同的线索——网友的群策群力没能挖掘出江卓的存在,当时的警方也没有想到他,连巡夜人也是在十年前聚焦江卓,从结果反推过程的途中察觉到梁自衍的死亡对江卓有利。梁安,梁支队长,你的父亲究竟给你留下了什么?”
听到这里,梁安忽然觉得有点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