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丘陵上观战的男人或许还有这调笑的心思,但是阵中的拓跋焘此时却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在鱼鳞阵的尾端被唐军骑兵冲散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已经败了。现在自己所能做的,无非是选择一种战败的方式而已。
要么放手一搏,率领剩下的部队和唐军再来一次对冲。要么收拢残军,灰溜溜的撤退。前者就算在这片战场上获取了最终的胜利,但是损失惨重的魏军,又能否有能力应对唐军其余两路的进攻?
撤退或许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面对唐军的衔尾追杀,哪怕能够成功撤回蓟城,才经历了短暂休整的蓟城,又是否有能力面对再一次的围城战?蓟城的城防又能否像在面对高欢时一样坚不可摧?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现在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投降。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的保留拓跋氏的元气。在祖父拓跋珪过世的当下,作为拓跋氏当前的族长,拓跋焘必须要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负责。
只是投降这件事也有着自己的缺点:这样草率的就投降了,拓跋氏的骄傲何在?自己又有何脸面去见祖父?
无论哪一种选择,最后都不会带来有利的结果,因而拓跋焘非常纠结,但是他也清楚地明白:这里是战场,是每犹豫一秒钟就可能会让战局进一步走向劣势。
看着即将发起冲锋的唐军,拓跋焘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哦呀?魏军居然对冲?”观战的男人有些惊讶,“真的不考虑自己的家底能否撑得起这样的损失?”
无论是锥形阵还是鱼鳞阵,都是重心在前的冲锋阵型,双方直接对冲,对彼此的伤害绝对不在少数。但无论是唐军还是魏军,在这样对冲的压力之下,都没有出现阵型的变化。两支军队就这样经历了一次惨烈的交锋。不少士兵直接倒下。但是肉眼可见,唐军的精神状态要比残阵的魏军好很多——这一波交锋之后,魏军的阵型中已经出现了躁动,如果不能迅速引导,魏军的士兵们很快就会崩溃。
忽然间,魏军的阵中飞出一只游骑,对着唐军阵中喊了过去。
“我家陛下请唐军主帅答话!”
几乎是同时,魏军的阵型一阵颤动,几名将校簇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而另一边,唐军的军阵向两边散开,三骑从中缓缓而出。
拓跋焘扫了一眼身边的将校,独自策马向前。而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中间的那骑也脱离了左右二将的护卫,迎了上来。
“你便是唐军主帅?”看着中间那骑比自己还有年轻几分的面庞,拓跋焘的语气似疑惑似笃定。
“如果你说这一路的唐军主帅,那么我便是了。”李存勖也打量着对面的拓跋焘,尽管对方已经陷入了山穷水尽之局,但是整个人的脸上依旧冷若冰霜,看不出任何打了败仗以后的颓色。
“真是漂亮的指挥,竟然把我逼到了这种地步。仅仅是一路偏军就有这样的指挥能力,那么你们的主将又该有多强?”
“如果你赢了你应该就能见到了,可惜,你输了。”
“是啊,战争打到了这个地步,我军已经不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拓跋焘点了点头,“所以,就此结束如何?”
“结束?你在开什么玩笑……”话音刚落李存勖便反应了过来,“你难道是想……”
“这很奇怪么?既然已经确定无法获取最后的胜利,及时止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有错,只是我为什么要接受?”
“唐军的主帅难道只是在战场上才有让人刮目相看之处吗?”拓跋焘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带上了一丝嘲讽,“今日朕虽然兵败,但是如果想退守蓟城,以你手里的兵力是阻拦不了的。”
“那你尽可以试试。”
“呵……”拓跋焘笑了笑,他也知道此时唐军的这位主帅无非就是在和自己抬杠,并不在此处多做言语,继续道,“现在汉军势大,唐如果还想与汉军一较高下,必须要拿下整个河北作为后方。但是现在有能力与唐军争夺河北的却不止一家,无论是三晋还是宋国,目标都是整个河北。因此关于河北的攻略战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场速度的比拼,谁能更快的拿下河北更大的地盘,谁就会在未来的大战中居于优势。而蓟城的地理位置则决定了谁先拿下蓟城谁就能有机会控制最大的河北地区。那么,我军坚守蓟城,联络晋、宋两家支援,你们又会怎么办呢?”
“如果你觉得你能支撑的到那个时候就尽管试试。被高欢攻击了那么久,蓟城的城防就算再坚固,又能坚守到何时?”
“我需要坚守到那个时候吗?”拓跋焘反问道。
李存勖陷入了沉默。正如拓跋焘所言,他并不需要坚持到宋国来援,只要河北的势力意识到唐军即将拿下蓟城,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抱团向唐军发起反击——就像现在的荆楚之地对汉军所做的那样。
汉军再怎么说也已经拿下了巴蜀,有着坚实的后方,而大唐除了洛阳这天下之中,并没有足够的财力来与联军拼杀。
“你赢了。”沉吟了一会儿,李存勖果断开口,“说出你们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