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衡的表情里一定写满了不解。
引来老太后一阵爽朗的笑声。
要说皇上这里,原也并未起心要见一见这三年第一的学子。
究竟一国之主,虽不拿篇幅展开,但个中细处众人料想便知。
多少军国大事要忙,哪件事不重要,平日里见的又是多少王公大臣,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吸引他一点注意,哪有缝隙拿来垂怜这样一个小小少年。
但元秦是用了心的。
“皇上,祭酒大人说的这名学子,其实是有些身世在里头的。”
故而刚刚退出去的邓祭酒又被喊了回来。
“朕想了想,便安排在下旬吧。”
他有些意外,旋即又反应过来,连忙向皇上行礼道:“臣代监内学子谢皇上恩典,皇上...”
洋洋洒洒一大篇,也是难为他了。
隆平帝耐着性子听完,挥挥手,邓祭酒也就退下了。
直到此时,他脑子也没爽利。
明明才先进去禀报的时候,皇上说了一句容后再议,这不就是不必见了的意思吗。
怎么转眼出来,又全换了口气。
只是邓祭酒有个优点,想不通的事,就先搁置,先去做手边的事。
这不,他一路回国子监,便拉了秦夫子的壮丁。
“那学生,皇上要见他呢。近来其他事都可搁下,这事要抓紧一些。总要教他些礼仪世故,才好送进宫去。”
秦夫子听了,只是唔了一声。
见与不见,秦夫子倒都是一番处变不惊的模样,这样一来,衬托得祭酒大人就不太稳重了。
邓祭酒懒得与他歪缠,随他如何表现,只要办事牢靠也就行了。
秦夫子自退下去,唤了童儿。
“你去把甲班的李茂林请过来。”
童儿领命而去,今日给甲班授课的,正是利夫子。
听说是秦夫子叫人过去,她没有多问,当时就让童儿把人领走了。
童儿通报以后,秦夫子叫人下去,这才道。
“监内素有规定,连续三年年终式冠首者,可得陛见。”
“只是,从有这个规定以来,你是第一人。”
“今日得了消息,皇上定了下旬择日觐见,明日起,其他功课停一停,到我园中来学些礼仪世故。邓祭酒那里,也遣了两位宫中出来的人,介时也请到园里来专授宫规。”
他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一径把消息都说了个底儿掉。
细看眼前的少年,唔,他还记得他。
刚来学里的那股阴郁的气质已经消失不见,整個人恭谨中不失板正,且具昂扬之态,这样走出去,谁不赞一句锦绣儿郎。
听自己直说了这样大的事,也无惊讶之态。
原是为了利夫子关照于他,如今秦夫子倒真的有些欣赏了。
学习成绩是打动不了秦夫子的,学而无用的人,他实在是见得太多。
呶,翰林院里,不知几多他的同乡同科同窗。
说是什么天子近人,为国修书。
实际多少人一生也就淹没在里头了。
秦夫子眼里,那也就是一些书里的蠹虫罢了。
“多谢夫子栽培,学生定不负您一番美意。”
少年的声线已有一丝低沉的味道,话虽少,却很到位。
“唔,今日你先下去。”
究竟是不是可造之材,还要再看。
利安在想什么,他从来都很清楚。
不急,一定不能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在这一时。
他拿起眼前的书卷,细翻起来。
茂林这日宿在学里,他的同室,早已由原先不知名的小卒,换成了关会。
在国子监里,即使这样小小的调整,也不是不费神的。
但这却不是他二人的手笔,而是在北城里有股份的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
这样对大家都方便。
关会原本是倚在床头发呆的,看李茂林进来,噌的站了起来。
“如何,秦夫子叫你做什么?”
“就是陛见的事,真定了下来。”
他早已从小伙伴那里收到了一些消息,这就是合伙做事的方便之处了,尤其你的合伙人,还很有实力,那就更会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譬如这次,皇上与邓祭酒定了陛见之期,他早已知道。
所以今日秦夫子那里传话,他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知道,原本是不打算见他的,促使皇上改变心意的,是元内监的一番话。
却不见得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