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很快就到了。
天不亮时郭信就被侍女被唤醒,他撑着身子困乏地从榻上起来,任凭侍女们为自己换上衣服,同时习惯性地回头瞧了一眼,那榻上除了被褥空空如也。郭信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独守空房了好几个晚上,为的是保存精力。
那套繁琐的礼服不用现在就换上,因为流程和仪式太多,一天下来需要换很多道衣服。
不多时玉娘也进来了,开始帮他梳洗束发。温水随着面巾被擦拭在脸上,温暖和湿润让郭信想起把脸埋在小娘身体里的感觉,郭信渐渐清醒了。
玉娘洁白灵巧的手和小臂在郭信的眼前晃来晃去,先拿篦子仔细将他的长发梳理后束成结,再用一根发带系上,最后插上一支金簪。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玉娘神色一丝不苟,表情谈不上高兴,但至少没有怨色。
侍女端来热水和铜盆,郭信将水含在嘴里润了润嗓子,随即吐在铜盆里,开口道:“符家女我见过几次,或许嘴上有些厉害,但相处起来就知道她为人还是很好的。”
“我和刘家娘子相处得也很好的不是吗?郭郎才应该想想怎么和那位娘子相处,真正名门望族的闺秀,我和四娘都比不了,娶进家里可不能亏待人家。”
郭信听她念叨,心下一暖:“都是一家人,我谁也不亏待。”
“我们这些女子都是郭郎家里人了,往后这个家里只有郭郎是根,我们都是枝叶,只要根在,枝叶不论朝哪个方向长,也都是要聚在一起的。”
玉娘又作了似是而非的对答,郭信便不再多言。等他收拾妥当,将近用去了半个时辰。
郭信先去了前堂,而李重进、张永德、曹彬和三个从弟等男性亲戚,以及许丰等几个来为他帮忙收礼、迎客的巡检司属官还要来得更早,这会儿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大伙见郭信出来,纷纷起身作礼,七嘴八舌地送上许多贺喜之言,郭信一一受了,稳当地在首位坐下来,见时辰还早,便让仆人上茶水点心给众人先垫垫肚子。
郭信迎亲要乘坐的辂车昨天就停在了藩邸外,但是太常寺派来的卤簿人员还没到,此外还要等郭威遣人告祭亲庙后才能出门。
过了很久宫中才有中使传旨,称已将婚礼于午时告于亲庙,郭信携众人在院内接旨。
再等到太常寺派来的卤簿人马就位,郭信终于在前呼后拥中登上辂车,盔胄闪亮的卤簿们骑着高头大马、高举旗子仪牌在队伍前面鼓吹前导,后面则是乌压压一片随行人员举着成双成对的编扇、行障等物。
庞大的仪仗队伍穿过长街招摇过市,沿街行人百姓皆避在一边远远观望,也有感念当今朝廷广施仁政的人在路边参拜行礼,这样的场景让一向在东京城里习惯便装简从、骑马出行的郭信感觉像是被拉出来展览的珍奇,但他很快就接受并沉浸在这种身受瞩目的感觉里。
队伍行至宫城正南的明德门外,郭信在这里拜见了宗正卿郭琼和兄长郭侗,并接受郭威赐酒,聆听训词。
曹记恩高声宣读谕旨,待他念了一通郭信听不大懂的文言训词后,郭信遂按照张昭他们教授的礼仪,面向北面大殿所在的方向,在曹记恩的引导声中跪拜三次,高唱:“儿臣遵旨,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曹记恩随即叫内监呈上御酒,亲自为郭信斟了一杯,贺道:“殿下大喜之日,普天同庆,诸司百僚皆与有荣焉。”
郭信接过赐酒一饮而尽,观礼的众人一片欢呼喝彩之声。
郭信这几日除了学习礼仪,其实几乎没有参与到婚礼前的各种繁琐的俗事里去,以老臣张昭为首的有司官员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如宗正寺、太常寺和礼部的一些官员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而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了世界围着他转的感觉。
……透过窗棂纸,符金缕意识到日光正在逐渐向西,迎亲的辂车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符金缕也已经换上了出嫁的礼服——因为绣有翟鸟故也被称为翟衣,上面翟鸟的纹样成双成对,一共绣了九对,冠上纯金的花杈也有九枝,对应的是一品命妇冠服,是全天下女子出嫁最尊贵的礼服了。
衣裳华贵无比,考虑到大多数人能官居一品时都是老头了,因此不要说很少有女子能穿、人们单单是在世上见一遭都很难得,往往只有皇帝或皇子迎娶时才得以一见,也并非每个皇子都行,非得深受皇帝厚爱重用、至少加衔一品的皇子不可(郭信入京受封赏时加检校太尉,即正一品)。
这些东西代表着身份地位,符金缕长在公侯之家,对这些最有感触。
母亲和二妹她们还在外间来回走动,不时进来瞧瞧符金缕,但不说两句话就又出去忙前忙后了,据说是官家下赐的聘礼太多,符彦卿临时决定再加上家里在汴州宋州周边的一大片田契、宅契充作嫁妆。
在东京的两个兄弟符昭序、符昭信也先后来闺房里问候了两句。二哥符昭信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