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之中,灯火昏黄。
庙外风雪飘摇,庙内却温暖明亮,灯火不摇。
一门之隔,便是两个天地,这就是神灵道场自成一界的玄妙。
龙君神像立于神台之上,头生龙角,身着王袍,袍上龙鳞被火光映得金红,庄严肃穆,颇有威仪。
这位江神是鸣春江龙君,他已死了百余年,自他死后,鸣春江一直没有新的龙君入主。
鸣春江两岸江神庙宇无数,受万民香火供奉,神台上供的依旧是他,神庙却各有其主。
桌子就摆在神台之前,上面摆了八个菜,有荤有素,有鸡有鱼,有鲜汤有小菜,丰盛且美味。
谢羿和扫胜隔桌对坐,吃菜喝酒,谈玄论道,说些江湖奇闻异事,很快便将酒菜吃光了。
“自我进到安平,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谢羿笑道。
他从进到安平,一直在赶路,吃饭的时间少,吃也是在酒肆饭馆里吃,没有这样的家常口味。
“哈哈,谢兄喜欢就好,以后有暇来安平,随时可以来吃,我这里别的没有,酒菜管够。”
扫胜哈哈大笑,能得到客人一句真心夸赞,他这个主人也觉得有面子。
他本不是好酒之人,今日待客,心情好多饮了几杯,已有些醉了,声音有些含糊。
但是他很开心,自父亲死后,他少有能畅饮的机会,修行人能心甘情愿地醉一场,这是非常难得的。
谢羿酒足饭饱,火云烧的热气在胸中翻滚,浑身发热,庙外风雪冰寒,对他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他一身精气熊熊燃烧如火焰,火舌直往庙外延伸。
修行人观人望气,气机变化便是心灵变化。
扫胜看他气机异动,就知道他要走了。
谢羿手在腰间一抹,两点灵光飞出,化成两坛酒落在桌子上,一坛火云烧,一坛桃花面。
他起身拱手道:“多谢款待,日后有缘再来叨扰。”
扫胜起身还礼,“好,风雪夜仗剑独行,正是剑客豪侠所为,我就不多留了,下次见面我们再把酒言欢。”
谢羿走得干脆果断,没有踩水行江,而是走在积雪的大地上,朝着西面走去,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扫胜请他来喝酒聊天的,如今已尽兴,自当离去。
扫胜站在庙前,风一吹,他的酒便醒了,看着谢羿消失在风雪深处,他才走进庙里。
“走了?”一个妇人提着竹篮,走进庙里,开始收拾碗碟,那两坛酒她没有动。
“走了,唉,真羡慕他,身为神道却能浪迹江湖,不像我们这种人一辈子困在庙里。”
扫胜看着那两坛酒,语气很是感慨。
神道中人请神借法,与神灵无异,很多修行人都羡慕这种力量。
却不知绝大多数神道中人一辈子只能困守一地,永远无法脱离自己的庙宇和辖地。
神灵需要香火供奉,庙宇辖地之中香火旺盛,神灵才能发挥出最大神通。
若是远离庙宇辖地,便如放出去的风筝,离得越远,法力越弱。
神道修士如此,神灵亦是如此。
神道之中,除了那些天下闻名的大神不受此限,只有傩教诸神能行走天下,自由来去。
妇人收拾好东西,临出门前,忽然道:“那件事你说了吗?”
“没有明说,只提了一嘴,谢兄是老江湖,他知道我的意思。”扫胜道。
刚才在酒桌上,扫胜说了一件事,扫家湾西面的山野中,最近有尸魅出没。
如今安平地界各路牛鬼神蛇齐聚,他作为镇守神庙的修行人,要守护族人,不能轻易离庙。
此次请谢羿喝酒,一来是仰慕傩教威名,有意和谢羿结交,二来是希望谢羿顺道过去看看。
那尸魅不知是无主野物,还是有人驱使的,最近常在扫家湾附近徘徊。
傩教傩师行走天下,做的就是斩妖除魔的事,这是傩师的天职。
若是寻常傩师,扫胜提都不会提,怕别人因为此事陷入险地。
他知道谢羿是开山将军的神使,才在酒桌上说出此事的。
谢羿当然知道扫胜的意思,他没有踩水,徒步向西,便是他给出的答复。
一个神道修士在自己的庙里请他吃酒,如此礼遇,他自然要帮对方把事情办好。
风雪漫天,地上积雪已有尺深,风吹树动,山道旁时有积雪落下。
夜路难走,雪路湿滑,谢羿走得很稳,每一步都留下很深的脚印。
他手里提着一坛火云烧,酒已喝了一半,身上也有了四五分酒意。
从庙里出来,在风雪中走着,周身寒气一激,气血就开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