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走了,李世民注视着地上散落的棋子,阴骘道:“朕能饶他满门,他能给什么。”
既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问询,张阿难沉默不语。
他也好奇,为什么宁可赔上一家老小,也不愿指认,或者说是供出。
因有知遇提拔之恩,所以对长孙无忌忠心耿耿?
现在不是春秋,士为知己者死,太过另类。
其实,长孙无忌不过也只是做了个承诺,王刺史有个外室子,他将这外室子送到他处,保证会好生培养。
李世民的承诺虽更具吸引力,可王刺史所害的,是近十万忠魂,十万人之血,能汇聚成湖泊,十万人之身,能堆积成山。
这是如山河般的血债,纵然现在出于政治需求选择了轻饶,皇帝迟早还会再翻旧账,届时满门仍然难逃,不如现在一力扛下,保存一分血脉。
一切,不过都是利弊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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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东宫。
蓝衣圆袍,个子不高,颌下一撮山羊胡,站在李治面前的男人,长相精明两眼狡黠,一看就是个善于敛财之人。
他是王氏旁支,字幸才,太子妃唤表叔,李治称其先生。
“父皇不日就要回京,先生将放出去的钱尽快收回来吧。”
借重曲辕犁,李治得了五万钱,他通过王幸才的手,将这笔钱放了出去,六成的利。
这是受了李世民的启迪,贞观初,国库空虚,皇帝想了个法子,放贷。
官方称作公廨本钱,将负责放贷的胥吏唤作捉钱令史,利率在百分之七八十,妥妥的高利...
正是凭借收取利息,李世民才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至于说,为什么利率这么高,还能借的出去...
嗯...朝廷说你缺钱,你就缺钱,借不借的,由不得你。
说来,李小九才吃六厘的息,还算是讲良心的。
“殿下,这才放出去不足四月,离约定的半年期还有两月,多数人,怕是都还不上。”
“借钱时,不都有质物吗,还不上按契文办就是了。”
王幸才一怔,后暗吸口凉气。
在太原,他是出了名的奸商,得有外号王九尾,人人言他阴险狡诈,今日得听太子一言,却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狠人之外还有狠人...
从东宫出来,王幸才来了城西,此处有一胡商,做的是丝绸买卖,他借的最多,有两万两。
“王君,您怎么来了?”胡商也是个玲珑人,从王幸才微妙的神情,察觉出了不对劲来,暗暗打起精神。
从袖中掏出契文,王幸才开门见山,直接说自己是来要钱的。
胡商脸一沉,强忍着怒气,“约好的是半年,现在连四月都不到,怎么可以说还就还。”
王幸才淡淡道:“你看好了,契文上写的是以半年计,可不是半年还。”
“不足四月,就给你按三月半的算,多出来的几天,就给你免了,还钱吧。”
胡商气的发抖,他要不是一时周转不开,那会去借利率这么高的钱,现在说让还就要还,怎么还得上。
“王君,您在宽限宽限,我的商队还有半月就从波斯回来了,到时候连本带利,我肯定一分不少您的。”
王幸才摇摇头,“今天...今天必须要还钱。”
“你...你这是故意刁难。”胡商忍不住了,气的冒烟,“哪有说还钱就还钱的,我...我还不上。”
“还不上?”王幸才冷冷一笑,又晃晃手中契文,目光左右环顾,“那就按照约好的,将你这宅子抵给我。”
“我这宅子可值十几万,你...你这是强取豪夺,是故意设计坑害。”
“话别说这么难听,白纸黑字在这呢,钱,不是我逼你借的,手印,也不是我逼你按下的,舍不得宅子,还钱就是了,你这院子,我还看不上呢。”
“你...”胡商两眼泛红,“我要去县衙告你。”
“告我?”王幸才毫不在意的一笑,“你一个蛮子,还想告我,长安万年,随便你去告。”
说着,站起身,“别说我不讲情面,给你一下午筹钱,晚上我来取钱,要拿不出,就把房契备好。”
胡商看着王幸才悠哉悠哉离去,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京畿府里,府尹王德俭正聚神处理着公文,在李治的维护下,他经受住了大理寺和御史台的核查,安然无恙。
猛然间,鼓声响起。
胡商被带上公堂。
王德俭询问事由后,着人去将王幸才传唤来。
“府尹,他是故意的,就是想图谋我的房产,望府尹明察。”
天下姓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