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天公一抖擞,地上抖三抖!
随着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的税制改革,将从此彻底取代人丁税的告示遍及整个山西,一场亘古未有的风潮也随之而来!
数千年以来,被人丁税压弯了脊梁的农户,无不欣喜若狂!
反之,倚仗自身权势地位趴在农户身上吸血敲髓的仕绅豪强,无不心生愤懑!
“王八羔子,吃着咱们的饭,如今却砸起了咱们的锅,……欺人太甚!”
“得了吧,与那位许诺的“宴席”相比,咱们的饭,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
听到这话,其中一人摇指百丈开外,似有意与他们划清界限的…老朋友!
“不瞒诸位,昨儿个晚上老夫本想登门孝敬,竟他娘的头一次吃了闭门羹,真它么见鬼了!”
某仕绅也随之接过话茬,“白花花的银子谁都喜欢,可一旦收了银子就得替人办事!
而眼下的这件事,可不仅仅只是棘手,一个不好,头上的乌纱没了不说,满门吃饭的家伙都得没咯!”
道理谁都懂,可事关自身利益,他们又岂能甘愿割肉!
一位刚刚接手家业,仍在守孝期的年轻人满脸愤愤道,
“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些个王八蛋丈量咱们的土地,然后乖乖的如数缴纳商税?
更何况我爹刚死,我它么才刚刚接手家业,就他娘的给我来这一出?”
心生愤懑者占据了极大多数,此言一出,叫嚣声再一次张目!
“狗娘养的,那些个看咱们热闹的泥腿子倒是过年了,倒是咱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成为了案板上任由宰割的鱼肉!”
“说来说去,都是叫它么这场洪水给害的,若不是这场洪水,又岂会招来那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都它么别在这抱怨了,我建议大家伙共同出资,就算砸,也非得砸到沈县令低头不可!”
“赵兄言之有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了,沈县令这回还真他娘的洗心革面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我它么就见不得那些个泥腿子占便宜!”
“走,大家伙同去,也好壮壮声势!”
平阳府太平县城南某处的田间地头,代表着三方利益的团体,泾渭分明!
人头攒动的农户,如丧考妣抱团取暖的仕绅大户,几乎倾巢而出的县衙官吏,可谓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县令沈知春端着一盏小巧玲珑的茶壶端着在一棵大树下,看似懒散的他,眼中时不时划过一抹惕然之色!
“保护大人!”
见一众仕绅气势汹汹而来,率众衙役时刻护卫在旁的班头孙策顿生警惕!
一时间,众衙役纷纷手案刀柄,直面那些联袂而至的近百仕绅!
只不过这一次,面容冷峻的众衙役再不见以往的客气!
“止步!”
被挡在外头的仕绅中,一名为李荣的长者因长子在京为官,故而颇具威望!
原地止步,李荣腰杆挺直,敷衍似的拱了拱手!
“怎么,县令大人如今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了?”
不过是有一个在礼部任职的儿子,屁大点官,谱倒着实不小!
沈知春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搁下手中把玩的茶壶,施施然起身道!
“都是乡里乡亲,也绝非本县不讲情面!”
“奈何上头严令在前,本县只能是公事公办,还望李老和在场的诸位予以体谅!”
被公然挡在外头,极为重视颜面的李荣当即提及昨日之往事!
“为解洪灾之愁,当日县尊挨家挨户上门讨…借力之时,可不是今日这般姿态!”
“也罢,就念在此前诸位“慷慨解囊”,借予本县那三瓜两枣的份上……”,沈知春摆了摆手,撤去了人墙!
“诸位的来意,本县心里有数!”
“无非是这场税制改革,损害了诸位的利益,欲另辟蹊径罢了!”
环顾了一圈众人,沈知春端起茶盏,“恕沈某直言,咱大家伙最好还是顺着这条路往下走的好!”
“另辟蹊径的结果,必然是……非死即残!”
“至于此前因赈灾所需,从诸位手中借得的钱粮,本县定会如数奉还!”
见沈知春油盐不进,众仕绅脑海中齐齐蹦出了一句话:王八蛋,提起裤子不认账了!
现如今手里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了,可倒好,…刚正不阿了!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沈知春表明了自身态度,李荣等人却犹不死心!
“县尊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借一步说话,没事也变成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