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已时至中午，而这陈留石桥上却只有去往一个方向的百姓。从天明到现在，这些从河内逃难去往陈留的流民百姓，虽然仍是三三两两稀稀疏疏，但却是断断续续片刻不停的往陈留郡涌去。
    曹操已经沉默不语，呆立良久，如今终于长叹一声，拿起酒囊狂饮一口，随即用草原话说道:
    “我的好弟弟啊！哥哥我现在真的是心力交瘁！”
    “我们散尽家财，千辛万苦募集兵马五千余，终于在己吾起兵举旗讨伐董卓。”
    “如果不是贤弟要求我们在曹庄集合训练这些新兵几日，我们恐怕到不了酸枣，就已经队伍溃散了。做哥哥的，在这里跟弟弟好生道谢一声，大鱼好弟弟，当受我一拜！”
    说完曹操就赤裸着上身，跟我躬身行礼，重重的拜了一礼，起身随即要说话的时候——
    突然被我打断，我拿起黑风背上已经晒干的胡服外套，给曹操披上，我自己就还是穿着里面的那身亵衣。
    曹操穿好胡服，又喝一口酒，又长叹了一声，才慢慢用草原话说道:
    “我以为天下所有世食汉禄的人，都会和我一样奋不顾身起兵讨伐董卓。只是，唉！”
    “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们也确实跟着起兵讨董了，我们也确实在酸枣会盟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些诸侯都是一群十足草包！”
    “我们因为没有足够粮草，一直被困顿于酸枣，我也只能委身在刘岱麾下，整日陪酒作乐，声色犬马，可，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我恨啊！我曹操风光一世，到头来却混成这般模样，恨啊！”
    “连我父亲都不肯为我起兵出一份力，最后还是靠着你们这些过命的生死兄弟，为我东拼西凑，这才凑出来这几千金饼和五铢钱，让我能够招募兵马。”
    “可怜卫兹兄弟啊！他与我如同知音，那日我和他在屋中畅聊一夜，直到天都已经大亮，我还从没遇到过能够如此和我兴趣相投之人，而且他还愿意倾尽家财助我起兵，他虽然是护城都尉，可每年也不过才六百石俸禄，他竟然把族里能借出的金饼和五铢钱都送给了我！”
    说着说着，曹操一个大男人，又开始掉金豆了，我用衣袖给他拂面。他挡开示意不用，然后又拿起酒囊，连着泪水一起灌进嘴里，接着说道:“谁知道卫兹才随我们第一次出兵，他就，他就战死了！”
    我静静的倾听着曹操诉说，现在这个时候能有个人倾诉，或许才是解决曹操心理问题的最好办法。
    大家都是人，曹操也是人，他并不是我网络小说里看到的那个无所不能的曹操，也不是历史书上短短几个字就污名一生臭名远扬的曹操，在我眼前，此刻的曹操更像是一个无助的流民！
    曹操抽泣了一会儿，才重新平复情绪，又喝了一口酒，谁知酒已喝完，便拿过我手中酒囊，又灌一口，才又慢慢倾诉道:
    “我们那天，如果不是弟弟你好生推阻我们进兵敖仓，让士兵们休息好，让士兵们又吃饱，最后还让他们通通披上皮甲，恐怕我们所有人现在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变成荥阳汴水旁边荒地上的快快尸骸碎肉了，等到明年或许都已经长出硕果累累的麦穗了。”
    “我的好弟弟，请你再受哥哥一拜！”
    曹操说完，对着我又是重重的拜了一拜，良久，他才起身继续用草原话咕噜咕噜道:
    “那天如果不是弟弟治军有方，又能在关键时刻震慑住已经异动即将生乱的新兵，恐怕我们也不能抵抗徐荣的进攻，最后也只能像卫兹和鲍韬那样全军覆没。”
    “我万万没想到，弟弟你竟然能靠一些车马辎重和几千枪兵，就挡住了徐荣大军的合围进攻，最后还能在黑夜里，让我们真的突围逃了出来。”
    “只是最后，我们的所有兵马也都，都没有了！呜呜呜！”
    “还让弟弟你的几位兄弟惨死，那位叫乐三的义士，为了救我，挡下了几次敌军的追兵，后来为为我挡下几箭，最后的遗言却还是让各位兄弟好好保护我，而他却调转马头冲向了那些可恶的西凉军。呜呜！”
    “还有那个乐六，为了救我和子廉，竟然也以肉身硬接敌军几刀，连肠子都被砍了出来掉在地上，最后却被敌军骑兵用战马咬住地上的肠子，活活拽死，哇呜哇呜！”
    “都是哥哥遭的孽啊！”
    “那些新兵在危难之际，却都还是对我们那么忠诚，可我们为了突围出去，竟然，竟然残杀自己的士兵，我们，我，唉！我对不起他们啊！我曹操对不起他们啊！我连他们的尸首都没办法讨要回来安葬，我对不起他们啊！”
    “呜呜呜呜呜……”
    曹操又开始抽泣不止，我也被他说的心疼不已，那些都是我招来的兵啊！那些也是我的兄弟啊！我们怎么会那样就把自己的兄弟出卖了，就那样背叛了那么信任我的他们，还为了突围就将他们残忍杀害，我也难以忘记那些士兵临死前对我们的质问——将军为何杀我？我何错之有？将军我不想死！将军……
    我夺过那囊酒，也狠狠的灌下一口。
    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