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余舒原本打算让景尘先回客栈,她一个人去街上采买些必需品,回去给那凶宅换风水,景尘坚持要同她一行,余舒看他今天精神不错,就依了。
两人问路找到一家小易馆,余舒买了一只八卦镜,一口小鼎,一把供香,一圈红线等零碎,又在一家粮店寻了一小袋子陈年糯米,统共花费不过二十两银。
回到凶宅,余舒拎着那一小袋子糯米,先在三间屋门窗前洒了个遍,把八卦镜缠上红绳,挂在了东屋门前,正照着西屋,也就是那书生吊死的屋里头,在院角的栅栏里刨了半鼎土,差上一把供香,熏起了烟,只敬在西屋门口,并不祭拜。
青铮和她说过不少处理凶宅的法子,像是这一类仅是阴气重,并无血光的宅子,处理起来并不复杂。陈年的糯米有驱邪之用,八卦镜照日可以除阴,至于那供香,却不是烧给死者,而是供奉土地公,明日再添一泡元阳童子尿,把那鼎缸埋在宅下,便可作为镇宅用,还原之前风水。
虽这是她头一回置换宅院的风水,但很有成功的把握,不然也不会一口气买下它,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青铮有信心,基本上老头教她的东西,还没有一样不靠谱的。
何况还有景尘这个感应器在,成不成介时一看便知。
余舒心放的很宽,做完这些,就收拾收拾,要带景尘离开。
景尘伸手比划:‘这就行了吗?’
余舒笑道:“还不行,得明天再带小修来一趟。”
景尘疑惑。
余舒不好告诉他,还差余小修一泡童子尿,就打哈哈应付过去,并未解释。
两人回到客栈,余小修听说余舒已买下新宅。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奈何天色已晚,只能等到第二天,夏明明同昨天一样晚归,没像昨日那样闹情绪,脸色却比昨天还难看,她闷不吭声地吃了晚饭,就一个人回了隔壁。
“小修,景尘,你们早点睡。明天早起我再来喊你们。”
余舒跟在夏明明后头回了房,进屋就听到里头的哭声,她反手关上门。走进隔间,便见夏明明趴在床上哭鼻子,余舒靠近,听清楚了她伤心的哽咽:
“爹...我...我想回家...”
其实夏明明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超出了余舒的预料。作为一个孤身赴京的娇小姐,途中险经生死,吃苦受罪,却没后悔过离家,一意要成其志,能做到这一步。是相当出人意料了。
然而说来可笑,比起身体上吃的苦头,精神上受的惊吓。更能摧人志气的,却往往只是一个冷笑,一句嘲讽,一记白眼。
夏明明在家中是如何待遇,余舒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尽管她口称自己是个“废物”,但这一身娇生惯养的皮肉。天真任性的脾气,又岂是没人宠护能养出来的。
培人馆那种同行相忌之地,多得是踩高捧低之辈,夏明明无所凭依,又不肯屈纡,怎会不遭人冷眼,不受人排挤。
人情冷暖,怕是这位小姐长这么头一回亲身领会。
余舒暗叹一声,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背膀,道:“今天捡了便宜,省下一笔钱,你要想回家,我就找镖局送你回去。”
夏明明的哭声突然没了,她抽了口气,扭过头,红彤彤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余舒:“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哪里对你好了?”余舒反问道。
夏明明抹着眼泪坐起来,伸出手指细数着,“在船上你救了我,逃生的时候你没丢下我,在林中你照顾我,还带我上京城,教我六爻术,现在还肯出钱送我回家,你对我还不够好吗?”
夏明明漂亮的小脸上写有感激,有依赖,甚至还有一丝丝倾慕,余舒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想听真话吗?”
“真话?”
余舒从床边起来,两手抱着臂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稍显冷漠:
“在船上我是为了自保,顺手救你一命,在林中照顾你、带你上路都是看你可怜,教你六爻是一时兴起,至于现在让你回家,也是觉得你考不过大衍,留下来是个麻烦。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好人,不是看你兴许是个大家族门下的小姐,将来能报答我,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帮你?”
听这冷言冷语道破,夏明明一双美目霎时间又盈满水光,不敢置信地看着余舒,牙齿将要把嘴唇咬破。
“怎么,这点难听话就受不了了?”余舒讥笑道,“我最看不起就是你这种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受不了委屈就自己学着出息,连张荐信都求不到,还敢妄言要通大衍试,可笑之极,我要是你,早就灰溜溜地滚回家去,哪能没脸没皮地留在这里。”
“你、你——”夏明明被余舒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她轻蔑的眼神,脸上青红交错,心中猛地窜起一把火,忘了伤心,忘了难过,咬咬牙,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硬着脖子冲余舒低吼道:
“你想逼我走,我就偏不走,我会拿到荐信,我会考过大衍,到时候看你还敢看不起我,你给我等着瞧!”
余舒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淡定道:“那我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