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与神还有这样的往事。”
幻瞳能蛊惑人心,珠玑临死前用全部的力量变成一缕幻影,驻扎在了夏青识海。她哪怕功亏一篑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他好过的,势必要成为他的心魔,拖他一起下地狱。
临近月中,月亮是圆的,浊黄色森冷诡谲。
夏青破水而出,苍白的手死死抓住岸边的草,勉强从河水中爬了上来。他眼睫沾了水,黑发湿漉漉披在身躯上,浑身上下彻骨寒冷,唯一的热源是腕上的舍利子。
两世的记忆交错,灵魂紊乱、道心破裂,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珠玑趁虚而入,声音跟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海。
“怪不得我寻遍天下找不到你的魂魄。原来是神为了保护你,将你送到了异世啊。”
她轻轻笑着,抽丝剥茧,试图一点一滴摧毁他的神智。
夏青没理她,踉跄地走上岸,强撑着身体往皇宫的方向走。
可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砰砰砰——
一束又一束的烟花升空坠下。
珠玑的声音甜蜜妖媚:“陵光城好像很热闹呢。”
夏青抬起头来,看着前方。
灯宴的盛况在伏妖前夕重现,这座颓靡的城市永远不缺热闹,火树银花把将夜照得明亮,众生的欢呼笑喊如潮水般涌来,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十丈软红的繁华。
他站在荒芜的旷野,身侧是离离河水。
夜鸦乌鹊惊飞,寒风贴着骨骼轻轻战栗。
珠玑语气轻蔑:“所以我说世人愚昧啊,一群蠢货,不知道百年之期一到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一次命盘转动,谁都逃不出神罚。十六州、通天海、人类、鲛族——当年诛神的罪,百年后,只会以天下为葬作终结。”
天下为葬四个字她咬得极重,喉间腥血翻涌,满是幸灾乐祸和报复的快感。
夏青的声音沙哑仿佛都不是自己的:“神要复活了吗。”
珠玑骤然拔高声音道:“你在装傻吗?你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
夏青沉默很久,一字一字艰难地说:“楼观雪就是神?”
珠玑笑个不停:“夏青,事到如今你还想自欺欺人?”
“血阵,血阵哈哈哈哈哈。”珠玑像是想到什么,讽刺地大笑出声来:“血阵?!瑶珂居然会信血阵这种东西,她是真的老糊涂了吧!”
“神怎么可能会从人身体内复苏,神那么骄傲,卑贱的**凡胎再如何都成不了容器!”
“他之所以会是神,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神!”
他之所以会是神,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神。
像是一道雷劈开混沌的大脑,粉碎一切,只剩下焦黑的血肉。夏青踉跄地后退一步,喉间一痛,吐出一口血来。
他垂眸,沉默很久,颤抖地用手擦掉。
“也怪我蠢,当年居然真的以为人类可以将神彻底诛灭。不过现在看来,这倒是好事。”
珠玑咬碎银牙,恨恨不休:“我死了又如何!宋归尘,你马上就要和全天下一起来给我陪葬了。”
她古怪地笑起来:“你到时候一定会后悔吧。”
“你拿的思凡剑,你修的苍生道。你百年前为报血海深仇,将鲛族拖下地狱,试图以杀止杀。肯定没想到,百年后恩怨清算,神罚降临,要苍生赎罪。”
“哈哈哈哈哈思凡剑主断送凡间,太讽刺了!”
苍生赎罪。
夏青已经没心思去听她的话了。
他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
走过旷野,走过断桥,走过城门。
风卷着草木清香划开天地,他穿行人山人海,身侧是众生悲喜。
夏青看到了紫陌大街上一盏一盏接连成海的花灯。孔明灯在欢呼声中升空,成千上万,飘向苍穹,照亮浩瀚琼楼,如飞舞的流火把整座城市笼罩。
夏青指尖在颤抖。
回忆起当初离开陵光城的夜晚,护城河那座荒草丛生的废弃断桥上,楼观雪问他的话。
“你知道琉璃塔是什么时候建起的吗?”
“上元佳节登楼拜神是百年前楚国才兴起的习俗。在这之前,楚国是没有神,也不信神的。”
“什么时候,他们才会明白呢。觊觎不可得的东西,总会付出代价。”
楼观雪……
那不是神的恨,那自始至终都是你的恨。
你寻觅半生,想知道的答案根本就不存在。
你一直都是你。
可我多希望,你不要是神。
因为……抽魂拆骨太痛了啊。
“河水叫离离,传闻是很久以前陵光一对不为世俗所容的爱侣为爱殉情,跳入河中。世人感其深情,便用女孩的小名来命名此河。”
“离离?”鲛人男孩困惑地低头:“为什么有人小名叫离离啊?是不是太不吉利了点。”
旁边的女人出声喊他的名字:“灵犀。”
“哦。”灵犀乖乖闭上了嘴。
船公偏头,看着眼前莲青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