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推着一个轮椅走到李归面前。
刘异一眼认出推轮椅的是李帅,坐轮椅的老头是郑光。
郑光恶狠狠瞪向李归,质问:
“他们居然让你活到现在?”
“这句话应该我说,你怎么还活着?”
“这要多谢你替我养大的好外甥,那晚要不是李帅跑回来救我,我这条老命可能真死在你这恶贼手里了。”
李帅在郑光身后恭敬接道:
“如今阿娘不在了,舅父就是我最亲的长辈,我日后一定更加孝敬你。”
郑光拍拍李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感慨:
“难怪阿姊健在时常夸你孝顺,真是好孩子。”
须臾,他的目光再次聚焦李归。
“你挑了我的脚筋,害我余生残废,我今日是特意来看你惨死的,腰斩真是太便宜你了,若依我就该一片一片活剐了你。”
李归懒得搭理他,目光直视李帅,语气淡定评价:
“毕竟疼爱你一场,你倒是心狠手辣。”
“弟子都是跟师父学的呀。”
他们互相讥讽时,左金吾大将军郑斗走过来。
根据唐律,处决死刑犯必有三名监斩官,一般是大理寺正、御史和金吾卫将军充任。
可今天大理寺、御史台和金吾卫的最高领导全都来了,将这次行刑级别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左金吾卫大将军郑斗走到父亲轮椅侧面,跟郑光问好后又拍拍李帅肩头。
郑斗语气傲慢承诺:
“李帅,如今皇太后薨逝,你已失去依靠,不过你放心,看在你救我阿耶的份上,以后我在军中就是你的靠山。”
李帅连声道谢,明明他的年纪比郑斗大,表现卑微的却像个小弟。
郑斗略过李帅,走到李归身前,脸上露出奸笑。
“今日是五月初四,五月本为断屠月,陛下却在今天杀你,你可知为何?”
《唐律疏议》中将佛教长斋月,既每年的一月、五月和九月定为“断屠月”,断屠月禁止杀生。
将每月一、八、十四、十五、十八、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定位“十直日”,十直日内禁止死刑、屠宰和钓鱼,所以“十直日”又称“禁杀日”。
李归语气轻蔑回道:
“皇太后郑嫣被我剖心而死,对大唐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李忱不敢告诉百姓真相,更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是李锜的儿子,李忱怕世人联想起他母亲曾是我阿耶的侍妾,所以他只能以大野盟为借口,给我定个谋反的罪名。谋反是十恶中的首恶,十恶之罪不受断屠月和禁杀日限制,自然想什么时候杀都行。”
郑斗呵呵阴笑摇头。
“李帅说你聪明绝顶,算无遗策,我看你也不过如此。陛下选择今日杀你是为诱捕你的杂种儿子,刘异才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怎么诱捕?”李归捧场追问。
郑斗得意洋洋解释:
“兵部已将你要腰斩的消息写进了军报,传送各地节度使。选择今天行刑,因为陛下早已算好了日子,既要保证刘异能来得及返回长安,又不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依据大唐律,节度使无诏不得返京,只要刘异敢进长安城大门,陛下就能正大光明按谋逆罪处决他。我们在西市埋伏了一千精兵,纵使刘异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逃出去。今天不仅是你的死期,等会你的杂种儿子也会跟着你一道下地狱。”
李归听后忽然笑了。
“抓小儿一人用上千精兵,至于吗?”
郑斗靠近李归,小说吐槽:
“我也感觉不至于,百人围捕都算高估他,不知为何陛下特别看得起你儿子,非要我调集上千精兵。你知道吗,我为了抓捕刘异,还从军器监领了一批新式兵器,你死前或许能亲眼目睹它的威力。”
“你不愧是郑嫣的侄儿,跟她还真是一脉相承,又蠢又坏。”
郑斗仿佛受到了夸奖般,得意奸笑,他摆摆手,让押解士兵将李归押去独柳树下。
一声锣响后,周遭喧闹声渐渐减弱。
独柳树旁案牍后安坐的大理卿马曙起立,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亲自诵读判文:
“李归,年五十四,祖籍润州,世代贱民,不事劳作,聚收恶人,纠集乡里,私相为盟,结奸蠹国,其号大野。王者居宸极之至尊,奉上天之宝命,然李归违反天常,欲以谋叛,危宗庙社稷……五刑之中,十恶犹切,依大唐律:诸谋反及大逆者,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资财、田宅并没官;男夫年八十及笃疾、妇人年六十及废疾者,并免。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不限籍之同异……李归谋反系罪重,三司断判,决腰斩于市,财产尽没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