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最怕兵荒马乱,承平已久的长安突然遇有兵事,当然会上下忐忑。
见外面乱哄哄,有邻人隔墙向外问道:“怎么回事?”
“吐蕃蛮人在金光门外同咱们打起来了,你们注意防护。”
居德坊内多居权贵,路过的兵士听见坊内有人询问,便客气回了过去。
居德坊西面挨着城墙,坊前横街西头直通金光门,故坊内一时间鸡飞狗跳。
杜府院内的众人听到后,跟着惊疑不已,而家丁们则各个持起刀枪棍棒做起防范来。
韦台宁见状,从一人手里夺过一柄长剑,又护至幼宜身前,随后转身安慰:“有我在,姑娘不必害怕。”
他这一番姿态,真可谓慷慨赴死、大义凛然。
陈枫却一脸的云淡风轻。其笑道:“韦兄无需自己吓唬自己。长安乃京畿之地,城高墙厚,历来有重兵把守。区区千把个吐蕃蛮夷,别说是诸卫的对手,就是居德坊内各家的部曲家丁也够他们喝上一壶。哪用得着你亲自上场杀敌?”
“你怎么知道只有千把人?”韦台宁一时下不来台,便反驳起来。
陈枫将头一昂:“前阵子,我与京兆刘少尹在一起吃过酒。他说的。”
一个白身少年,自称刚和京兆府二把手喝过酒,通常人家是不会信的,偏偏杜府内的人没一个会质疑。
众人想想也是。之前没听闻有吐蕃大军打到长安的消息,只听说这阵子朝廷在金光门外设置了一些行帐,要留给一个吐蕃使团入驻。真要打起来,想必是与使团的人打起来。而一个使团能有多少人?无论如何也不用担心他们打到城内作乱。
果然,随着几队百十来人的兵马向西经过居德坊之后,坊外又稍微清静下来。
按唐律规定,日暮闭坊之后,外边道路清街,正常人无特殊许可,不得外出。只是外面不许走动,但坊内却可以自由行走。居德坊内南门之西有奉恩寺,有好事者爬到寺内的宝塔上,向西了望,查看了好一会,也不见金光门有战火,这下坊内百姓才逐渐放心。
第二日天蒙蒙亮,杜府的大门被敲的叮当响。
“门房,快开门,再速备一些吃食。”
门房听到是自家二公子的声音,赶紧起身开门。经过这一闹,杜府的人全都醒了。
杜荣远则披着衣服来到院内,见二儿子杜伦正狼吞虎咽,不由皱眉:“吃没吃相!外面什么情况?”
杜伦则赔笑道:“已经没事了,先容儿子填几口饭再说不迟。”
待其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见家人都来到院内,还多了几个亲戚,则拱手解释道:“刚才献丑了,请多见谅。为了应付吐蕃蛮子,昨日中午到刚才,某是颗米未进。”
其兄杜传问道:“现在吐蕃兵乱平息了?”
杜伦摆摆手:“也说不上兵乱,这些蛮子哪里敢在城下作乱?只是空手赤膊打了几架。”便开始详细解释起来。
原来吐蕃攻占了安西四镇(龟兹、于阗、焉耆、碎叶四个军事重镇,是大唐统治西域最重要的军事中心),却又派出使团来与大唐议和。
丢了地,大概是朝廷还觉得丢人,就不许他们去东都,指定来长安谈判。但整个使团除了负责谈判的贵族官员以外,还有护送的吐蕃兵士,零零总总上千人。
朝廷又担心他们在城内惹是生非,激起民怨物议,便把他们安置在城外,不许他们进城。
可城外又没多少物资供他们吃用消耗,于是便要进城采购,才与城门卫戍起了冲突。
当然,有些灭自己威风的话,他没说。
杜荣远则愤愤道:“不让吐蕃蛮子去洛阳,是怕让百姓知道丢了四镇,挨百姓骂!若是让他们深入腹地,这一路上要经过多少地方?可是安置到城外,长安百姓就不知道了?就不骂了?真是耍尽了小聪明!”
杜传不好接其父的埋怨,便又问道:“那后来呢?打了几架就消停了?”
杜伦则叹了口气,回道:“我们一千打他们五百,破有点吃力,差点都动起兵器来,最后还是请右鹰扬卫的王将军孝杰单骑入贼营,才将他们安抚下来。”
而提到王孝杰时,杜氏父子三人面色不一,于是陈枫好奇问道:“难道这人有三头六臂、千夫不挡之勇?”
杜伦则尴尬笑道:“这人,褒贬不一。”便再次解释起来:“
九年之前,唐军与吐蕃军大战于青海之上。彼时王孝杰任前军副总管,随大总管兼工部尚书刘审礼领军西进,因兵败一起被俘。
吐蕃对待这样高阶俘虏,当然要在自家君主面前献俘后,才将其明正典刑。
待砍了刘审理,轮到王孝杰时,新上任两年,还是个孩童的吐蕃赞普(国王)器弩悉弄立刻上前,抱住王孝杰的大腿便嚎啕大哭。
原来,王孝杰长得实在太像其父既上任赞普乞黎拔布。(《新唐书*卷一百二十四》中确有记载)
小赞普把他当成了亲爹,哪舍得杀头?这样不仅留了他性命,还给予崇高礼遇。
直到器弩悉弄逐渐长大,吐蕃权相再无法容忍小赞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