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月余,郭绍再次见到赵信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那个在保乡团军帐中虎目如电,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此时却身形枯槁,蓬头垢面,浑身上下着一种酸臭气息。
郭绍将目光投向赵梦廉,眼中寒光涌动,急欲噬人。
“赵知府,怎么说你也是高门出身,如此对待自己的家将,恐怕有失你们汴州赵家的体面吧?”
赵梦廉被郭绍盯着,心中卷起层层寒意,慌忙辩解道:
“将军误会了,信叔变成这样,并非是我故意薄待的,而是……而是因为信叔留在汴州的家人,全都被孔栾那个狗贼杀害了!”
原来如此,郭绍恍然。
之前他得到汴州被孔栾攻破的消息,其实也很吃惊。
汴州乃是洛城东部的最大门户,一向作为重镇建设,城高池深,兵力雄厚,只要准备充分,一般不经过长时间的围攻,压根别想轻易破城。
除非掘开河道,使用备受世人诟病的水淹之术,倒灌汴州,连同百姓一起葬送掉。
可孔栾显然没这么绝情,他在汴州城外屯兵数月,损兵折将不说,寸功未尽。
最后竟然用一个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就拿下了汴州,还真是好运气!
赵穗也是够蠢的,连这个都能上当,可见他当时有多么自大。
可是他这一败不要紧,却苦了留在汴州城里的百姓了。
孔栾虽然不会大肆屠戮普通人,但跟赵家来往密切的赵信一家,就倒了大霉了。
赵信在汴州为赵家鞍前马后奔忙,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幸福生活,就这么被孔栾直接摧毁。
也难怪赵信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这对赵信来说是巨大打击,可对自己这个想要撬赵家墙角的人来说,倒能省去不少事情。
他见赵梦廉脸上没有多少悲戚之意,已然想到赵家肯定损失不大,至少没有赵信那样伤心欲绝。
想来,应该是提前得到消息,先行离开了汴州。
这就有些诧异了,赵信家人好歹跟了赵家那么多年,最后竟然没被一起带走?
这就是自己的可乘之机!
“不对呀,赵信的家人被害了,你们赵家呢?是不是也……”郭绍故意加大声音说道,想要加大赵信跟赵家的裂痕。
“这……”赵梦廉不由偷偷瞧了一眼赵信的神色,神情有些尴尬。
“听送信的人说,我们家并无大碍,也许是运气好吧,他们在城破之前逃了出去。”
“哦,原来是这样。也是,逃命之际谁也顾不得谁,一时疏忽之下,忘记了通知亲近的人也是常有之事,怪不得你们!”
赵梦廉听出郭绍的话音,眉头忍不住猛地向上挑起,口中牙齿紧咬,努力不让自己的怒气迸发出来。
他转头看向赵信,目露坚毅之色。
“信叔,此事确是赵家对不起你,我在这里替他们给你赔罪了。”
说完,他向赵信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起身继续道:
“你放心,此事我会放在心上,过阵子等咱们情况安定了,我立刻就请求祖父,为你另聘良媒,重建家庭。”
他这话说得很是坚定,使得郭绍也不由对他改观几分。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家庭好建,情义难寻。
赵信如今年近四旬,想来跟之前的家人早已情比金坚,此时再说另续亲缘的话,只怕适得其反。
果然,还没等郭绍开口,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
“不用了,多谢三公子好意,你婶子和小侄儿们都被孔贼害了,我如今只想尽快为他们报仇,除此之外,无复他想!”
“信叔,这……唉!孔栾如今不同往日,他现在兵强马壮,据地千里,已经不是我们一个赵家所能撼动的了!”
“我知道,我没奢望赵家为我报仇,这个仇,我赵信自己报!”
赵梦廉急了,也不顾郭绍他们俱都站在旁边,语气焦躁道:
“信叔,你不要意气用事!除了我们赵家,天下还有谁肯帮你?你一个……人能奈他何?”
他原本想说下人的,但又怕过分刺激赵信,便急忙收住了口。
郭绍早就等着这句话呢!
此时终于听到赵梦廉说了出来,适时开口道:“赵知府,你这就太武断了,天下之大,英杰辈出,你们赵家不敢得罪孔栾,不代表别人也不敢得罪他!”
赵梦廉脸色阴沉,他早就感觉郭绍此次乃是为了信叔而来,这时听到他的答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当下再也不装模作样了,抬头直视郭绍,冷笑道:“看来,郭将军就是那个所谓英杰了?”
“不错,正是本将军!”